陈启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那天无意中发现了林家的船,以为那是林家少爷来着。 本想为了同胞手足报仇,宰一个是一个的,可是现在,这个从天而降出现的锦衣卫居然告诉他,那是陛下? 皇帝不是还没来么?怎么就忽然出现在泉州了?而且好死不死的被自己误认并且刺杀了? 陈启正呆滞了好一会,后背上已经被冷汗浸湿。 只是这片刻的思忖间他就理清了头绪,他现在害怕的不是万一自己失手杀了皇帝怎么办,而是若杀了皇帝,自己和同伴们那么多的血海深仇就没办法报了。 锦衣卫看着他的脸色变化,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开口道:“陛下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冤屈,此行也是为了处理此事的,不必担心。” 陈启正茫然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他身边的几个伙伴已经脸色大变。 他们就是那日在巷子里潜伏,对林止陌施放冷箭的。 那是一次临时而起的计划,在以为那是林家少爷之后,他们就故意将林止陌引到那个巷子里,计划将他杀了之后再把脑袋送到林家。 只是一条人命对于他们的血海深仇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他们只是想出口恶气而已。 可现在这个锦衣卫告诉他那不是林家少爷,竟然是皇帝? 陈启正深吸一口气,说道:“都冷静点。” 事已至此,锦衣卫都找上门来了,显然是无处可逃了。 虽然不知道皇帝会在事后如何处置他们,但是眼前的万盛阁计划,他们显然无法再继续了。 几人收起刀,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锦衣卫说道:“好了,现在让你们所有人随我走。” 他没有说皇帝准备怎么做,但是锦衣卫出现,陈启正等人自然无法再继续他们的计划。 几人互望一眼,只能从命,各自散开前去招呼同伴。 …… 泉州港,下埭村。 这里是泉州府城东南方的海湾内,旁边是一座盐场,此时的港口中泊着好些船只,许多都是来此装运海盐的。 正值下午,港口边无数船夫苦力正在忙碌着,一个个硕大的麻袋被他们扛着送上船去,而其中几艘船上则是有货物被运下。 “呵,这个港口进出的货还挺杂。” 某个僻静之处,林止陌望着前方忙碌的景象,冷笑着说道。 在他身边是一个身穿四品武官补服的将领,正是福建守备陈辟。 陈辟被俘后已经知道了自己和整个陈家的下场,现在别的不敢想,只求自己能表现好点,争取让皇帝手下留情饶他一命,饶陈家一命。 “回陛下,这里除了盐务进出,还有各世家的走私生意,另外还有一个隐蔽之处,是蔡家买卖一些朝廷违禁物的小码头,那里有他们的族人把守,连我们陈家还有林家等都不得进入。” 林止陌看了他一眼,问道:“违禁物?火器火药等?” “正是。”陈辟将他知道的一切都抖了出来,毫无保留,“陛下见到的火炮还有弩弓都是蔡家从佛朗基购得的,鹰吉利人精明又固执,买不到他们的。” “那鹰吉利人买人用的是什么?” “金币,他们自己的金币,成色不错,又方便携带,一枚金币能换五十个猪仔。” 陈辟的交代让林止陌忍不住捏起了拳头。 一枚金币就能换五十个大武百姓,那这次总共交易五千人,也只有一百枚金币。 一百枚,装在一起只是一个能拿在手上的布袋而已,就能买去那么多人。 林止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急迫的想要杀人了,不管是鹰吉利人,还是蔡家或是梁家,但凡是参与人口买卖的,都要杀! 他拿着望远镜看着,只见船上忽然下来了一个外国人,身上穿着一件上身宽大下身紧凑的标准欧洲贵族服装,手中拿着一把圆头的手杖,头上戴着顶翻边的帽子。 鹰吉利人! 林止陌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因为那种棕发碧眼喜欢拿手杖又一脸刻板的样子,正是鹰吉利人独有的气质。 就在这时,几辆大车远远而至,来到码头上后停下,立刻有不少苦力上前,将大车打开。 接着,林止陌就亲眼见到一个个被绑着手脚的大武百姓被拖下车来,他们的口中塞着布团,衣衫凌乱,神色惊慌,似乎对面前的一切都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显然他们都不是自愿的,而是被骗来的,或许直到他们的手脚被绑上的那一刻他们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然而他们稍有抵触和反抗,迎接他们的就是劈头盖脸的鞭打,鹰吉利人身边的几个随从手中拿着细长的皮鞭,毫不留情的抽打着,就像在抽打一头头不听话的牲口一般。 “呜呜……” 被打的几人口中发出悲鸣,可是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沉闷而无助的闷哼,身子抽搐扭曲甚至在地上打滚,但是却被几个苦力完全无视的抬到船上去了。 苦力们面无表情,似乎对于这样的事情早已经看惯了,又或许他们不敢有任何反应,因为万一表现出一丝同情,那么被送到船上的就将是他们自己。 柴麟也在看着,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他就是福建本地人,所以对于这种事更能感同身受。 那都是他的同胞,是他的乡亲! “陛下,现在能救人么?臣忍不住了!” 林止陌正要答话,却见远处又驶来几辆马车,只是这次却是几辆舒适宽敞的载人马车。 来到码头上,马车停下,从中踏下几个衣冠楚楚之辈,身上穿着的却赫然是大武朝廷的官员服饰。 林止陌看着他们到了码头上,和那鹰吉利人笑眯眯的开始了交谈,他终于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站起身来。 “陈辟,朕交代你的事都做了吧?” 陈辟急忙说道:“回陛下,臣都做了,一点没漏。” “很好!”林止陌看向柴麟,“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