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毅：“这位姑娘，请问这点心标示的二元，可是指这粮食钞票的二元？”　　 小姑娘：“是的，同志。咱们东来超市，只收您手里这样的粮食钞票，所有商品标价都是按照粮食钞票来的。”　　 孔毅一喜。　　 竟然有人肯收这种纸钞。　　 孔毅立刻决定，赶紧把这纸钞都换成粮食和衣物，这样才能踏实一些。　　 孔毅看了看那一排点心……　　 “如果我家娘子和我儿墨儿在，就好了。”　　 他选了一盒桃酥饼干，放进篮子里。　　 他看到，超市里其他顾客，都是这样做的。　　 孔毅没有拿其他点心。　　 娘子和墨儿都不在跟前，点心拿多了，他吃不了，怕放坏了。　　 往前走，是熟食区。　　 琉璃柜子里，熟食都切割成份，放在藤条编织的小篮子里。　　 孔毅咽了口唾沫。　　 这都是肉啊。　　 孔毅看了看价格，从几元到几十元一份，价格不等。　　 孔毅着重看了一眼价格在几元一份的几种熟肉。　　 不过，他没有急着买。　　 这超市很大，看得他眼花缭乱。　　 孔毅感觉，自己的二百元，恐怕买不了多少东西。　　 他的钱，得花在刀刃上。　　 孔毅继续往前走，到了粮油蔬菜区。　　 只见齐腰高的小粮仓里，一仓仓粮食堆得满满的。　　 金灿灿的小米，每斤只要一块多钱。　　 孔毅捧起一捧小米，手微微颤抖。　　 “粮食。这是粮食啊。”　　 旁边，还有高粱，白米，白面……　　 各种粮食，堆积如小山一般。　　 蔬菜的种类比较简单，主要是大白菜。　　 过了蔬菜粮油区，就是生活用品区。　　 各种锅碗瓢盆，样样俱全。　　 有些东西，孔毅是见过的。　　 有些东西，孔毅没见过，但是能认出来。　　 有些东西，孔毅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根本就想象不出来是做什么用的。　　 孔毅看着，只觉什么都想要，什么都需要……　　 再往前走，是鞋服区。　　 一条裤子，只要十九元。　　 一双千层底布鞋，只要九块九。　　 一件长袍，只要二十九块九……　　 当然，也有贵的。　　 但对于孔毅来说，这十九块的裤子，已经是极好的。　　 这可是新裤子啊。　　 不是旧的。　　 一个补丁都没有，花色簇新……　　 孔毅毫不犹豫，立刻拿了一条裤子，三双布鞋。　　 他们全家，都要穿上裤子，都要穿上新布鞋。　　 孔毅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条补丁摞补丁的长袍，再看看周围人个个衣着光鲜……　　 他一咬牙，又拿了一件长袍。　　 终于，孔毅来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文化用品区。　　 这里，光是纸就分了许多种类。　　 一排排的笔，大多都是行政院给他发的那种硬笔……　　 孔毅看清了，架子上写着，这种笔叫做中性笔。　　 毛笔也有，整整一排。　　 价格不贵，每支只需要数元钱。　　 旁边有砚台和墨锭。　　 这是孔毅最关心的。　　 他快步过去。　　 看清价格，顿时一喜。　　 那一排砚台，花式不同，竟然都只要九块九。　　 关键是，这些砚台不论款式还是花色，都十分漂亮，随便拿出一个来，都不是他之前的那块所能比的。　　 墨锭只要八块八。　　 旁边还有大瓶的墨汁，也只要八块八……　　 孔毅毫不犹豫，立刻开始挑选砚台。　　 “这个很好……”　　 “这个也不错……”　　 孔毅拿哪个，觉得哪个好看；看哪个，喜欢哪个。　　 但是，他一个人，如果用两块，甚至几块砚台，未免也太奢侈了。　　 “这砚台，如果能拿到府城去卖，价格至少也能翻几倍啊。”　　 很快，孔毅找到了理由，说服自己。　　 他选了三块漂亮的砚台，放进购物篮里。　　 又选了三块墨锭，三瓶墨汁。　　 再回去，把剩下所有钞票，都换成米和面。　　 一趟拿不了，孔毅又跑了两趟才运回去，累得气喘吁吁。　　 最后，看着屋子里两大袋粮食，脸上露出笑容，觉得再累也是值得的。　　 太阳迫近西山。　　 敲门声响。　　 米清香来通知孔毅，行政院在食堂准备了晚饭，邀请孔毅去吃饭。　　 米清香看到地面上放着的两大袋粮食，脸上露出笑容。　　 她知道，这是孔毅对粮食钞票没有信心，急着都买成粮食了。　　 孔毅脸上一红，有些窘迫。　　 还好，米清香没有多说什么。　　 孔毅赶紧收拾一下。　　 他特意换上了新买的长袍和新裤子，穿上崭新的千层底布鞋。　　 走在路上，再看到迎面而来的路人时，孔毅大胆地直视对方的目光。　　 他不用再溜边走，也不用尽力把自己的双脚藏起来，不用生怕别人看到自己破洞的草鞋了……他现在把脚抬得高高的，恨不得人人都看到他的新千层底布鞋。　　 餐厅里，一副巨大的画像，悬挂在墙壁上。　　 画像上，是一个身穿灰色大衣的年轻男子，站在海边，身形伟岸。　　 “照片。”　　 孔毅立刻认出，这也是一张照片，只是尺寸太过巨大。　　 米清香：“这是玄清公。我们榆树湾能有今天的好生活，都是玄清公给的。”　　 孔毅：“这就是玄清公？”　　 看这幅巨幅照片中的人，活灵活现，非常逼真。　　 莫不是，榆树湾的神仙不是瞎编的。　　 玄清公竟然真的是确有其人？　　 孔毅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他有些凌乱。　　 餐厅中，来用餐的人很多。　　 孔毅看到，前面有人花钱买餐券。　　 米清香：“行政院餐厅，是对外开放的。这里是自助餐厅。一个人花三十九块，就能买张餐券进来吃饭。你愿意吃什么，就吃什么；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但是，不能浪费。而且，取了餐之后，就不能再放回去了。所以，你取多少，就要吃多少。如果吃不下，就得花钱买走。”　　 孔毅点点头。　　 只感觉榆树湾的一切，都是那么地新鲜。　　 就连吃饭的方式，也是如此新颖。　　 米清香：“你们今天刚到。这顿饭，是行政院请的，你们不用花钱，但是，要遵守用餐规矩。”　　 孔毅：“多谢行政院。小生一定守规矩。”　　 孔毅进入餐厅，又被菜品种类之丰盛，给狠狠震撼了一番。　　 米清香教他在入口处取了餐盘，进去随意挑选菜品。　　 孔毅：“自助餐……此名，倒是贴切。”　　 大厅里，足足数十道菜，道道色香味俱全。　　 孔毅哪里见过这个？　　 看得眼睛都花了。　　 平日里，他连饱饭都吃不上。　　 现在只觉哪一道，都是那么地美味。　　 他本来记着米清香所说的话，吃多少，取多少。　　 但是，他看什么都想吃。在餐厅转了一圈下来，餐盘堆得满满的，像是一座小山一样。　　 白面馒头，打卤面条，炖鸡腿，炖肉……　　 孔毅端着满满一盘子饭菜，迎面看到一个熟人。　　 “叶兄。”　　 “孔兄。”　　 这人正是住在孔毅楼上，601的那个书生，叫做叶存义。　　 此时，叶存义手里也端着餐盘，餐盘里同样是小山一样的食物。　　 两人看向对方餐盘里的食物，再对视一眼，同时干笑一声，各自走开，找餐桌坐去了。　　 他们是读书人，是最重礼节的。　　 现在，两人餐盘里，食物都堆积如山一般，如此贪嘴……着实有些失了读书人的身份，只能各自当做没看到。　　 孔毅今日贪嘴，偏偏餐厅里人多，他选了个角落坐下。　　 刚开始，还想着自己是读书人，要注意形象，不能有失身份。　　 但几口下肚，那喷香的饭菜，就让他顾不上其他了，一通风卷残云。　　 一只手伸过来，是米清香，给他递过一个小红罐子。　　 米清香：“喝点饮料。这个好喝，还能解腻。”　　 这小红罐子，上面写着“可口可乐”几个大字。　　 米清香左手握着罐子，右手拉住顶部的拉环，用力拉开。　　 只听滋滋声响，里面有黑色液体涌出，滴在餐桌上，滋滋作响，冒起气泡来。　　 孔毅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有毒。”　　 周围一阵大笑。　　 米清香也笑着，直接拿起那罐可乐，仰头猛喝一气。　　 然后，稍微停顿，张嘴发出“嗝”的一声，一脸舒爽。　　 米清香把自己餐盘上另外一罐可乐递给孔毅。　　 米清香：“哪有毒。这是玄清公恩赐下来的饮料，叫做可口可乐。大家喝过的，都喜欢。尤其是年轻人……你尝尝。”　　 孔毅看到周围众人都笑呵呵地看着他，顿时知道自己闹了笑话。　　 不过，他能看得出来，大家都是善意的笑，并没有嘲弄的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孔毅不想再丢脸。　　 又听米清香说，这叫做可口可乐的饮料，尤其受年轻人喜欢……　　 顿时起了几分争强好胜的念头。　　 他虽然当了爹，但从来不觉得自己老了。　　 孔毅：“多谢米同志。”　　 他接过可乐，学着米清香的样子，拉开拉环。　　 罐子里立刻发出滋滋声响，有可乐喷了出来。　　 孔毅胳膊赶紧往前伸，同时，脖子往前探，一口喝下去。　　 舌头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一样。　　 很轻微，不算疼，反倒……很爽。　　 咕嘟嘟，一气下去一大口。　　 下一刻，他就感觉胃里一股气往上顶，直冲鼻梁。　　 孔毅的鼻涕和眼泪都出来了。　　 周围食客：“哈哈哈。”　　 孔毅这才明白，为何他拉开拉环，要喝这可乐的时候，为何这么多人看着他，一脸期待的表情了。　　 合着都是等他出丑呢。　　 孔毅倒也不着恼，跟着干笑了两声。　　 周围食客这才说说笑笑，开始继续吃饭。　　 言语之间，谈论着他们第一次喝可乐时的窘态。　　 这可乐虽然刺激，但正如米清香所说，很是解腻。　　 这一顿饭，孔毅吃得极为舒爽。　　 吃完出门，孔毅手捧着肚子，脚步挪着往家走。　　 他吃得太撑了。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　　 大街上，明珠琉璃灯亮起，将街道照得通亮。　　 有儿童在大街上跑着做游戏，有大人在散步。　　 还有三三两两的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快步赶路：“快。夜校上课迟到，要被老师罚站了……”　　 这些人，是去赶着上夜校的。　　 月湖边，更是有一盏盏明珠琉璃灯，倒映在湖水之中，水波粼粼，灯光闪烁，异常美丽。　　 孔毅一时间，竟然有些被这榆树湾的夜色，给沉醉了。　　 他的心中，升起一丝念头，如果能这样过一世，似乎也是极美的……　　 “不行！坚决不行！”　　 “我是要参加科举的。”　　 “明年院试，我要中秀才。”　　 “三年之后，我定然再中举人。”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将来，为一方父母官，教化一方，才是我辈读书人的理想。”　　 “孔毅啊，孔毅。你可不能因这一时舒适，就陷入温柔乡中，耽误了科举。”　　 孔毅右拳击左掌，激励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