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国,葭萌关。 “驾,驾,驾……” “吁!” 一道急促的长吁声后,原本疾驰向前的马车却是缓缓停了下来。 此刻,驾车的御手双眼凝重,勒住缰绳的双手却是忍不住紧了几分。 “为何停车?” 感受到了马车此刻的状态,车厢之中一道询问声随即响起,紧接着蜀国太子杜后的身影出现在了这名车夫的身旁。 只是望了前方一眼,杜后心中的不解立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戒备。 顺着太子杜后的视线看过去,此时的葭萌关下一排手执铜戟的精锐默默矗立,而在他们的前方站着乃是一名身着甲胄的中年人。 对于这名中年人,太子杜后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蜀王杜尚的胞弟,同时苴国的开国之君,苴侯杜葭萌。 作为一母同胞,蜀王杜尚与自己的这个弟弟向来亲厚,要不然也不会将蜀国北方的汉中之地封给他。 可是对于太子杜后来说,这位雄踞北方、手握重兵的叔父,可实在是算不上放心。 作为太子杜后的心腹,驾车的御手自然清楚自家主人与对面苴侯之间的微妙关系,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向着后方探去。 “太子,我等该如何应对?” “莫慌。” 右手搭在御手的肩上,太子杜后脸上的戒备更甚了几分,嘴里却是平静地说道:“葭萌关乃是蜀地通往汉中的必经之路,他恐怕已经在此地等待我们多日了。” “既然明知躲不过,那么就不躲了。驾车上前,我倒要看看我的这位叔父究竟意欲何为?” 话落,太子杜后自顾自地向着后方的车厢退去,眼神之中忽然闪过了一丝冰冷。 “喏。” 有了太子杜后的命令,驾车的御手自然甩动马鞭继续向前,一行人向着前方的葭萌关缓缓而行。 说起葭萌关这座以苴国开国君主的名字而命名的关隘,出了巴蜀西南地界,此时天下知道它名字的人可能不多。 但是到了六百多年后的东汉末年,它却与之后季汉的建立者刘备有着莫大的关系。 公元211年,刘备受益州刘璋的邀请入川抵御张鲁,所驻扎的地方正是在葭萌关。 也是从这里开始,刘备奠定了季汉的基业,于是葭萌后来被改名为了汉寿。 视线重新回到六百多年前的葭萌关下,此刻看似一切风平浪静,暗地里却又有几许波涛翻涌。 “见过太子。” “拜见叔父。” …… 一出看似叔慈侄贤的大戏在葭萌关前演了好久,作为戏中人的蜀国太子与苴国之主都发挥出了自己的全部演技。 此情此景,直让人觉得两人之间真的是这般,刚刚太子杜后的戒备好像并不存在。 当然,这场大戏总要结束,而首先作出变化的正是苴国之主,苴侯杜葭萌。 “我听闻此次太子准备前往安邑,以我苴国的汉中之地向魏国求好?” 一边说着,苴侯杜葭萌的目光一边盯着面前的太子杜后。 特别是提到汉中之地的时候,他的双眼之中分明闪过了一道寒光。 很显然对于蜀王与太子要拿自己治下的汉中之地,来与魏国交换和平,杜葭萌的心中是十分不满的。 脸上泛起几许笑意,面对苴侯有些变化的语气,太子杜后并没有半点隐瞒。 “正是如此。” “叔父久在汉中,想必也清楚魏国究竟是何等地强大。” “不要说是我蜀国,就连楚国那样幅员万里的大国,都屡屡败于魏国之手。甚至魏国都不需要动用全力,单单只是一个关中的兵力,都能够击败我蜀国。” “此前我蜀国因为汉中之地而与魏国交恶,此时若是能够用汉中来换取魏国的友谊,我以为这是值得的。” 说完了这一切之后,仿佛丝毫看不见对面那张已然有些变化的脸庞,太子杜后笑着说道:“不知叔父以为如何?” “若是能够与魏国交好,一个汉中之地确实可以舍弃。” 纵使心中是百般不愿、万般不舍,甚至已经感受到刀子在心头上割肉,杜葭萌也只能硬着头皮表示同意。 因为他并没有反对的能力,北有魏国关中的大军虎视眈眈,南方则是蜀国的国土。 一旦他表露出任何的反对意见,或许随时都有可能遭遇腹背受敌的困境。 对面,眼见着自己平日里这个骄狂的叔父,此刻却不得不在自己面前低头,太子杜后嘴角却是情不自禁地挂上了笑容。 微笑之余,他还不忘以胜利者的身份安抚了起来,“叔父放心,汉中之地虽然没有了,但是父王与我绝不会亏欠叔父的。” “我蜀国南方疆土广袤,只要叔父愿意,尽可划入叔父治下。” 一边是肥沃的汉中之地,一边是蛮荒之土,这样的交换杜葭萌心中如何愿意。 不过还是那句话,形势比人强,此刻他愿意要愿意,不愿意也要愿意。 “如此便多谢王兄与太子了。” 又是一番攀谈之后,太子杜后再次登上马车,穿过葭萌关向着北方而去。 而看着太子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杜葭萌脸上的神情立刻就是为之一冷。 “竖子,欺吾太甚,太甚!” “来人!” 杀意十足的两个字响起之际,却又有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将杜葭萌要做的事情拦了下来。 “且慢!” 躬身向着杜葭萌一礼之后,一名中年人沉声说道:“君上可是即刻便要对太子动手?” “正是。”此刻的杜葭萌只觉得内心中一团怒火正在燃烧,“刚刚那竖子如此欺我,我就让他看看代价究竟是什么。” “不可,一旦太子在我苴国境内遇袭,那么大王势必迁怒君上。若是魏国再率军来攻,君上立刻就会被前后夹击。” “因一时之怒,而将自己置于险地,如此实为不智。君上……” 看着要继续说下去的中年人,杜葭萌立刻出声反问道:“难道我就让那竖子白白欺侮了不成?” “非是如此。” 露出了一副有些微妙的笑容,中年人缓缓说道:“太子可以死,却不应该死在我苴国治下。” “先生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