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再说....?” 李景隆先是瞄了一眼朱标,而后开口道,“再说这种事臣要是插手帮忙了,那臣不是同流合污了吗?” “自小臣就被父亲教导,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能蝇营狗苟,更不能干损害我大明利益的事!!” “哈?” 老朱气笑了,“你小子说的倒是冠冕堂皇....那你为啥知道这事之后,不告诉咱?” “俗话说的好呀!” 李景隆不假思索大声道,“儿子偷老子不算偷!一个女婿半个儿,驸马爷是您的半个儿子,半个儿子占老子的便宜,那也算不得啥.....” “放屁!” 老朱怒道,“他是占老子的便宜吗?他要是跟你似的,专门从老丈人家划拉东西咱也不说啥!可这是走私....而且是咱的女婿,带着一群人走私......” “您老说的对,但是....” 李景隆低头,似乎有些委屈道,“毕竟涉及到三姑母呀?臣说句不怕让您抽的话!” 老朱眉毛一横,“说!” “驸马爷是臣的三姑夫,但这个三姑夫,臣可不太理会他!” 李景隆低声道,“可是三姑那边的脸面要紧呀!没跟您说,就是怕您说三姑母,让她下不来台!” “这已经不是下不来台的事了!” 老朱瞪了李景隆一眼,回头看看朱标,“老大,你有啥话说?” “儿子觉得,二丫头说的不无道理!” 朱标搀着老朱坐下,又给他满上茶,“家丑不可外扬.....” “你先别说好听的!” 老朱突然摆手,打断朱标,且直直的看着他,“咋,还装?” “啊?” 朱标懵了下,弯腰道,“装啥?” “别说你不知道!” 老朱点点朱标的脑门,然后又指了下李景隆,“他知道了,你能不知道?” “我天.....” 李景隆在边上心惊肉跳,暗道,“往后跟谁撒谎,都不能跟朱老板撒谎!这多精呀?” “这.....呵呵呵!” 朱标低头,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您老!” 老朱撇嘴,“那你心里怎么想的?” “正如二丫头所说,家丑不可....” “停!” 老朱再次竖起手掌,打断朱标,正色道,“说心里话,说真话!” “其实要说走私违禁的事儿....” 朱标沉吟片刻,开口道,“您应该也知道一些,不单是三妹他们家在做!” 边上李景隆竖着耳朵倾听,心里忽然泛起疑问,“不只一家?还有谁家?” “走私违禁品,无非就是那几样!” 朱标又道,“茶盐铁布....还有马匹粮食!” 豁然间,旁听的李景隆心里好似明白了什么。 “你的意思咱明白了!” 老朱轻轻拍打大腿,沉声道,“你那些藩王弟弟们,也都各自在做,是不是?” “是不是您问儿子干嘛?” 朱标苦笑半声,“您心里不是有本账吗?” “你俩真是亲爷俩呀!” “老朱是杀人不眨眼!” “标子你是杀人诛心呀!” 现在李景隆才明白,他跟朱标打小报告那天,为啥朱标会说要装糊涂装不知道。 只有他装不知道,驸马牛城的事才能最快的直达御前暴露出来。 从而还能把大明各藩王走私的事,也一并挑明了! 茶盐等物,本就是朝廷专卖的,一般人能插手吗? 至于马匹粮食,那更是国之重器,除了老朱家的藩王,谁敢弄?谁有那个资格弄?谁有资源? 小朱早就知道他那些无法无天的弟弟们,私下里弄这些违法乱纪的事。 但他是一个好大哥的人设,他不能主动说,他更不能要跳脚严查。那样的话,老朱的脸没地方放! 而老朱依稀也知道一些,但那是人家亲儿子,人家能处罚自已的儿子吗? 知道装不知道,小朱装糊涂避重就轻。 现在避无可避,一切都挑明了,小朱直接把难题交给老朱了。 看您老现在怎么处理? 老朱一直没说话,脸阴得能滴出水来。 过了许久,才张口道,“是,咱多少是知道一点!” 说着,又皱眉道,“其实呀,你弟弟他们也不容易,山西陕西养着那么多兵,人吃马嚼的每年都抛费不少....” “老五老六一个在河南,一个在武昌,说都是富庶的地方,可毕竟家大业大的.....” “再说,也都是小打小闹!他们自已心里有数,没出格儿!” “真是双标呀!” 李景隆听了心中暗笑,“姑爷子那边,就无法无天容不下,亲儿子这边就不算啥大事,还说自已儿子也不容易!” “多新鲜,谁听说过皇上的儿子,要兵有兵要地盘有地盘的藩王不容易?” 这时,就听老朱继续道,“老大,你到底咋想的,你跟咱说实话!” “其实呀,弟弟们私下做这些,对您来说不是事儿,对儿子来说更不是事儿!” 朱标挨着老爷子坐下,摊手道,“都是儿子的好弟弟,儿子也从来都不是刻薄的人!” “嗯,你是在暗示,你跟你弟弟们没有利益冲突!” 李景隆心中补充道,“他们再折腾,也威胁不到你的位子!” “是是是,你还是比较大度的!”老朱点头道。 “儿子一直都装不知道,不想为这点小事,坏了兄弟感情,更不想让您....” 朱标说着,叹口气,“让您难做呀!手心手背都是肉,对吧?” “哎!”老朱叹口气,“你这性子像你母亲,宽和仁厚!” “但是!” 朱标话锋一转,“爹,你也说了,惯子如杀子呀!” “您想想,他们现在说是小打小闹,但咱爷俩公允的说,走私马屁粮食铁器茶叶,是小事吗?” “儿子可以不管不问,可以在您面前,装做个爱护弟弟们的好儿子!” “可以在他们面前,装做个护犊子的好大哥!” “但是,爹...” “万一哪天真闹出无可挽回的事?儿子咋办?” 闻言,老朱不说话了。 他是皇帝,自然明白太子这话的意思。 现在您在,我啥都不计较。 可将来有一天您不在了,他们若是继续不知收敛,您猜我动手不动手? “这是咱爷俩之间说的话!” 朱标又道,“儿子能和您这么说....” “咱知道!” 老朱换了个姿势,“你能和咱这么说,证明你心中坦荡,没啥藏着掖着的,也真是为了那些畜生们好!” “你这是先明后不争,先把事往坏处想,但把人往好里做!” “啧....” 李景隆在边上偷偷看着朱标,满心都是崇拜。 朱标所表现出来的,正是他刚才心中嘀咕的,杀人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