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 “南门。” 民夫满脸期待,双手不时在黑色裳上蹭蹭,望着李铁生马蹄袖口, 他掏出俩吊秦半两,想想此时冬天里, 北方唯一勉强够得上蔬菜的只有蔓茎了! 菘也就是白菜,可能只有吴越地有,土豆更是从欧洲传过来的, 秦魏能吃到的只有曼茎和韭菜。 “地道里有曼茎和韭吗?” 民夫望着悬在他手里俩吊钱,馋的直流口水,没有一丝停顿的摇摇头。 “你们只是挖到地道口?有没有往深处走走?!” 民夫脸上露出无奈,一脸大人看见孩子模样, “大人,我们不往地道里走,又怎么知道那是个地道!” 李铁生露出茫然表情,他不知道相信战俘的,还是左庶长卫鞅是话。 “最后一个问题,地道里有没有曾经存放过曼茎或韭、韭黄的味道?” 民夫眼神闪出一丝不安,怕拿不到李铁生手里俩吊钱, “是有很浓韭黄味道,眼睛没有找见……” 这话给李铁生搞糊涂了,没等他反应过来, 耳畔传来惊堂木拍击案桌声音,蓦然回头, 看见左庶长卫鞅脸色铁青,眼睛红通通瞪着他, “巧言令色,谎报军情,左右给我活磔了他!” 民夫扑通跪下,顾不上膝盖处,传来骨裂剧痛, 脸色煞白,双手贴地, “左庶长饶命!” “小的要不是看在俩吊钱份上,也不会张口就来。” 李铁生吓得汗毛倒立,“ 我给你俩吊钱,是想要你去探探情况,没想到,你满口胡言!” “五大夫,俩吊钱太多了,充其量几十个秦半两足矣。” 李铁生惊诧,“几十个秦半两吗?” 卫鞅脸上惊讶,难以置信凝视着李铁生,“老秦人不知秦地物价吗?!” 他极力掩饰,干笑几声,“我是塬上的,我们那里确实便宜。” “可我雇俩个民夫抬着连珠弩,去见太傅赢虔时,见太傅掏出两吊钱……” 说到最后,连他都不好意思低下头,脸红耳赤,吭哧瘪肚。 “太傅是公室,老秦公室爱惜民力,多给赏钱是传统!” “怎么,五大夫,你跟太傅比啊!” 左庶长卫鞅一番话,说的他更不好意思, “南门地道的事,还是我亲自去看看妥帖。” 也不等左庶长答复,狼狈掀起门帘出来, 出来还觉着脸上滚烫,耳畔传来卫鞅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这个书呆子。” 李铁生站在地道边缘, 身后跟着荆率长,曹率长,乐令等率长、五百主, “有没有和领赏民夫一块来的?!” 旁边几位民夫齐齐跪在泥水地上,膝盖以下满是泥浆,双手撑地,脸色苍白, “大人饶命!” “他谎报军情,是他自己错误,与你们无关!” “我这里有俩吊钱,谁去里面探探,把情况告诉我,这俩吊钱就是谁的。” 几名民夫互相对视,他看到眼睛里充满畏惧,“地道里究竟有什么?” “知情不报,也是死罪!” 民夫连连磕头,头发稍上沾满泥浆,眼睫毛、脸上也是泥浆, “大人,地道里隐约见到白骨,墙角缝隙间,似乎封有会变色的骷髅。”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种事情可轻可重,传出去谁还有心作战!?” “不要胡说,在军中传播谣言,可是要启动连座的!” 几位民夫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打定主意,“前面带路!” 几名民夫举着火把,后面跟着长长蛇行队伍。 地道内狭窄,最多只能容纳三人并行, 考虑到遇意外情况,免不了需要动刀兵, 把士卒排成一长串,三人一组。 最前面是拿短戈的,中间是盾剑,后面是弩兵。 李铁生双耳竖立,地道深处传来窸窸窣窣, 转过仅能容纳一人逼仄转角时,他不觉把右手上握的磨铁棒, 又攥紧几分,手心上全是汗,呼吸都不敢声音大。 转过弯去,撞见摆放成金字塔状的京观时, 浑身汗毛倒立,血液倒流,浑身冰冷, 照着京观砸过去,白色粉末在地道中弥漫, 前面带路民夫脸色青紫,剧烈咳嗽…… 跟在后面手拿短戈吓得脸色煞白,把戈丢到地上,双手捂着脸, “我想回家!” “把地上戈捡起来!” 李铁生夺下弩手的十字弩,冲着他后背,“战场上丢掉武器是要处决!” “不就是一堆白骨沫子呛到嗓子而已,没上过战场,没见过白骨吗?!” “捡起来你丢掉的武器!” 什长左手用力捂住嘴,眼里都是泪,手指触碰到短戈时, 浑身颤抖,眼睛死死盯着, “把短戈捡起来!” 什长听到背后拉弓弦响声,打断念头,迅速拾起短戈, 身体僵直,战战兢兢,向前探。 后面士卒都噤了声,队列跟在薄冰上行走一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每一步都小心试探,就连平日里和他最惯的荆率长, 也不得打起百倍小心。 李铁生暗暗叹口气, ’和士卒,率长达成一片,需要平时不端架子,制止恐慌在士卒中蔓延, 又需要卫鞅那样的令行禁止。 可令行禁止又和士卒拉开距离……’ 前面再次传来,刚才什长惊呼,“啊!” 他是不信鬼神的,拍拍荆率长左肩, “你安定下士气,我去前面看看!” 荆率长恼火,扬起下巴,推开李铁生, 瞪大双眼,眼珠都快要掉出来, “你难道不知道,到这种地方是不能拍人肩膀的吗?!” 他差点惊掉下巴,“有这种讲究?” “进入地下是不能拍人肩膀的,拍人肩膀会削人阳气;” “阳气削弱,鬼魅魍魉容易上身,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更不能拍人肩膀!” 李铁生低下头,他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规矩, “对不起!” 他险些又一巴掌拍到荆率长左肩膀上。 荆率长脸色煞白,后背靠着墙壁, 才刚入秋,一个莫名刻骨凉意,竟使得素来体壮荆率长, 不停打哆嗦。 “荆率长,你怎么打起哆嗦了!” 荆率长举起左手,手掌冲着他摆,“你别过来!” 他慢慢从墙壁上挪开,这才松了口气,“这墙比三尺坚冰还寒!” 他不信,伸手触摸,中指刚触碰,电打一样,马上缩回来, “你们都别碰这堵墙,我先去前面看看!” 喜欢匠造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