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今日你在市集处,给了那彭西好大一个没脸。” “师傅这话,徒儿倒是不明了。” 任店,后首,泥灶房内 将方才出锅的乌鸡汤尽数撇干净浮沫,小心翼翼将汤水尽数倒入手边的小锅子里顺带将里面的骨头尽数都捞了出来放到一边的碗里直至再无汤水滴落,柳程也是默默拿起手边的筷子开始剔落上首的肉,不多时小半碗已然是能看得出油光水滑的肉已然是放到一边,小心翼翼将剩下的骨肉都搜罗到一处柳程也是默默用小包裹都搜罗了个妥当。冷眼瞧着徒弟将这一只乌鸡恨不能利用了个底朝天,孙二娘的笑容也愈发大,“彭西那小子倒是真小气,一只乌鸡也能算作回礼,传出去怕是白矾楼的名声都” “如今是什么光景,那小子今儿大张旗鼓将这物件送来还指名道姓说是与我任店后厨之主回礼,我任店处的名声,才是被这小子败坏了。” 手里捧着一大摞东西方才进门便不忘暗骂的张氏面上尽是铁青,目光扫过沉默的师徒两个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老娘说的有错么?那小子如今真以为自个哥哥攀上了高枝就” “师妹,住嘴!” “师兄来得正好,我可是听闻,这桩好事,还是师兄牵头,若是师妹未记错,师兄养在乡下那小子如今也是能议婚的年岁,这般好的亲事就这么便宜了旁人当真不以为可惜?” 吴永的面色已难看至极,张氏却还嫌犹不为过,看向吴永的目光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让柳程到底也是忍不住,“大掌柜,吴大人此来定也是有要事,还请师傅且与大掌柜先将徒儿炖好的汤物送与阿姐那处。” “……” “彭大掌柜是聪明人,方才彭二哥与小子一路行走,言语间也颇是感念。” “你倒是以德报怨,老夫来之前,彭西那小子可是寻衅在后厨那头发了好大的火。” 边说边随手将手边方才捞出的骨头捏了一块放到鼻子底下,吴永也是低笑出声,“南境蛮荒处难遇的野生乌骨鸡,入药最能调理妇人内症,彭西这小子,嘴上虽是不饶人,心思却也细致,只可惜私心也太重,不过有彭东在一日,总不会亏了他这个亲弟就是。”扔下手中的物什,吴永的面上也只剩沉肃,“白矾楼处修缮工事如今又恢复开启,官家有意招揽流民为手艺人以增进民生,立意虽好,可怕也是会多生事端,如今地方战事未休,又有天灾,官家一意孤行至此又逢年关,东京城,只怕是风雨飘摇,我等身处其中,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吴大人之意,柳程明白,还请吴大人转告彭大掌柜,任店处和白矾楼数十年守望相助,如今到了柳程这处,自不会断了。” “先是彭西,又是吴永,彭东这小子如今迂回曲折的功力,倒也见长。” “阿姐且将这汤物喝了,再热这滋味就淡了。” 任店,流云居处 一边搅和着汤水一边舀了递到流云跟前一副哄小娃娃姿态的柳程让流云也是好气又好笑,一把将碗抢过来喝了个干净难得的是没丝毫优雅可言,对上柳程明显的满目欢喜流云也是叹口气,“彭家兄弟两小子比你年长不了几岁早是都知晓为自个打算,你却还是” “柳厨比起我兄弟两个,是心眼子更多才是。姑娘这般说,确是瞧不起人了。” “彭大掌柜如今也是要成婚的人了,深夜来我这地儿,若传出去,果真不怕有损名声?” “姑娘心知肚明,彭东会来此。” 面上尽是似笑非笑的彭东明显意有所指,流云嗤笑出声,却也是缓缓从袖口掏出早准备好的药瓶递上,眼见彭东明显的舒心流云心中轻蔑之意也更甚,“东京第一大酒楼,比起任店更该是戒备森严,任店处尚且能自保不着了歹人的道,白矾楼却一而再再而三被那细作算计出差错,便是搭上了那贵人的地界怕也是难长久。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八闽之南的药鸡虽难寻,换我这等藏私的好物,却也是值了。” “…白矾楼处,都会感念姑娘恩德,今时不能做到明面上,来日,彭东定会报答。” “……” “秦明那头若再不去,那剩下的骨头想做成药,也是效果不成了。” “方才小人来之前,吴大人便已是拿着去了秦大夫处,想来张大掌柜此时,也已是受用。秋儿身子康健,无需这般刻意进补。时候不早,阿弟先回了。” “……” “阿金,你说,我是做错了么?” “姑娘心善,是那些小人,不懂得珍惜。” 缓缓从暗处而出的女子满面惴惴,流云低笑,默默掏出早准备好的药瓶递与阿金,眼见跟前人已是满脸错愕,她的面色也越发冷,“要让细作听命,自得是用药控制最方便,你吃了这个,日后便能真正摆脱那背后的主子。” “姑娘?” “北地之人,皆不可信,我大宋总归要脸,这次你在张大掌柜眼皮子底下敢帮着那细作混迹来,若不是我一力遮掩,便是大掌柜的不说你那新主子也是会要你的命。若我未记错,你这个月拿药的日子已然都过了两日那辽人才出现。若非生不如死,你这丫头,也不会轻易在我这告假。” “…城外流民中,也被安插了些人。姑娘,这次我真没” “我知道,你还没这许多能耐。吃了药这几日便不必来了,至于旁的,我会安置妥当。” “是!” “……” “流云,你便是这般报答我任店处么?” “大掌柜的莫要忘了,这阿金,当日是您领回来的。” 眼见从暗处而出的女子一副要吃人的架势,流云的面上也是浮起笑,“连白矾楼楼那头彭东大掌柜为了前程都愿意低头被摆布,区区这点子被瞒在鼓里的委屈,您便是为了任店,也受得。” “师兄一贯就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主,难怪这次”张氏面色瞬间也全变了,流云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在其位谋其政,想要全然不染尘垢,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