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叹了口气,张祈安撇嘴摇头,着恼的怒道:“今日过来办差,还以为能从你这里选出几个姿色颇佳的伺候一下呢,谁成想一个个的都被你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还吃茶,吃你的大头鬼吧,哼。” 施德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侯爷一进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敢情人家少年公子成日风花雪月,肯定是位惜花之人了,看到院子里被折磨的快要累死的宫女,自是心里懊恼,为女人们打抱不平了。 立时露出招牌似地憨厚笑容,施德眉开眼笑的低声道:“侯爷有所不知,这院子里的都是些等死之货,那隔壁几个院子里,平日干些轻活的,可有的是美貌佳人。” 张祈安不置可否的笑笑,冷哼道:“那又如何,都是宫里之人,本侯又不能惦记,徒增烦恼罢了,不见不见。” 好似就知道小侯爷会是如此反应,施德嘿嘿一笑,讨好的道:“侯爷年纪小,不知这里面的事,那个,只要侯爷往后能照顾照顾奴才,自然马上就让您心满意足。” 神色不悦,张祈安不屑的冷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怎么?孝敬本侯爷,还得给你些好处,才能指使得动您施公公不成?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马上把你这院子都给拆了?把你这个狗奴才给配到内务府死牢去?” “信,信,谁还敢不信您祈二爷的话,爷就别吓唬小的了,小的糊涂,小的是狗奴才,小的实在是该死,呵呵。”施德心中越欢喜,他深知贵人们都是此等高傲做派,只要自己办事能让贵人们真个满意,往后自然会得到丰厚无比的回报。 弯着腰一脸的奴才相,施德扭头看看左右,神神秘秘的笑道:“二爷您知道咱这院子乃是半个死囚牢,进来的宫人基本没几个能活着出去的,这内务府一年才拨下来那么一丁点的银钱,顶多够大家伙的吃饭钱而已,这每日堆成山的衣物,就是所有人统统累死都干不完呢,呵呵。” “少来哭穷,爷可没心情帮你讨要银子,那内务府又不是我开的,你们守着这么多上好的绸缎衣物,随便偷些卖出去,就够你们一年吃喝不愁了,别以为能糊弄到我,哼。” 看着侯爷一脸鄙夷,施德脸色一红,又恬不知耻的笑道:“嘿嘿,还是祈二爷英明,下面人的龌龊计量哪能瞒得过您去,至于那些美貌些的宫女,既然一辈子都出不去了,自然也就不算是宫女了,平日没少被附近的公子少爷讨要,也能细水长流的换回来些银钱不是?” 张祈安心中大怒,这堂堂的浣衣局竟然被眼前这恶心之人,活生生的给变成了个下三滥的瑶子?真是好大的狗胆,只是可怜了那些被糟蹋的宫女们,今次也得跟着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一起送命了!毕竟都是些宫女,根本没法私下放出去,万一此事泄露出去,就算是张祈安本事再大,恐怕也难逃一死了。 今日真是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你,既然已经套出施德必死无疑的罪证,张祈祷立时没了应付他的心情。 “呵呵,那宫女姿色不错呀,名字叫什么?”张祈安笑眯眯的说话,随意指着远处一名呆站着的宫女。 “哦,容小的仔细瞧瞧。”施德急忙扭头朝那边望去,嘴里兀自说道:“好像她姓李来着,名字倒是记不大清楚了。” 还未等他说完,此时人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立时无数人失声尖叫,就见张祈安右手一伸,立时把身边朱银丰的腰间宝剑抽出,紧接着寒光一闪,下一刻,三尺剑锋就从施德的脖子上划过,带出冲天血雾,张祈安依然没有收手,手腕灵活回转,剑锋从半空中斜劈而下,立时把个施德的脑袋斩掉。 四下人群立时大声尖叫,附近的常公公眼皮急跳,即使他早就察觉此行会充满血腥,可还是万万没料到张祈安出手如此不问青红皂白,如此没有先兆般的狠辣狡猾。 不过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沉着脸朝四下喝斥道:“叫什么,不想活了吗?” 几十位东厂番子更是抽出兵刃,虎视眈眈的把一群管事太监宫女围在中央,吓得那群人赶紧闭嘴,惊慌失措的纷纷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不敢动弹。 扑通两声,就看见平日高高在上的施德,此刻人头分家的倒在地上,更是吓得大家浑身颤抖,纷纷茫然四顾,而远处的无数宫女,此刻却好似刚刚回过神来一样,面带异色的死盯着倒在血泊中的无头尸体,和那个好似血葫芦般的人头。 众人的目光更是偷偷瞅向刚杀了人的少年侯爷,只见他好似没事人似地,接过身边之人递上来的白丝巾,擦擦溅到身上的血迹,神色轻松的吩咐道:“给我查,让那些宫女大着胆子举报,凡是平日作恶多端的一律斩,有其家人敢闻讯闹事的,统统抄家灭族。” 说着说着,张祈安眯着眼睛看着地上五十多个神色惊恐的管事们,冷笑道:“算了,良善之人是不可能在此等阴暗地方存活的,除了被宫女共同指认出的无辜之人外,其他管事和浣衣局的一众宫人,全都一律带回锦衣卫衙门里大刑伺候,等逼出口供后一律处死,就凭私下逼迫宫女卖身这一件事,已经足够他们都被凌迟了。” 沉吟片刻,常公公缓缓点头道:“就遵照侯爷的意思办吧,回头老奴就把这些年来,浣衣局作恶多端的供状递上去,此事也用不着侯爷亲自面圣解释缘由了。” 虽然诛杀浣衣局二百多人显得有些越权和过于血腥,但常公公也未觉得此事棘手,不说这些家伙本就罪有应得,今日更是活该他们倒霉,正好被一身煞气的安东侯盯上,真算是其命中该死了。 杀个百八十人的太监奴才,此种事在皇宫之内并不算什么大事,反正陛下本就有意敲打丽妃,那王忠即使逃过一死,可下面人总该有些替死鬼出来,只要自己推说侯爷年纪小,其人性子又嫉恶如仇,见到被摧残致死的无数冤魂,自是大怒之下拔剑杀人,咱家也就顺水推舟的办了一案,想必圣上也不会因此等小事而怒,顶多斥责几句就算完事了。 心中计算停当,老奸巨猾的常公公当即心照不宣的和张祈安含笑对视,朗声笑道:“那侯爷还请先走一步,接下来的琐事,自有叔叔为你分忧了,呵呵。” 他熟知张祈安的懒散性子,料到对方必定不耐烦呆在这里,自是善解人意的说出这番话,可没想,这次张祈安却摇摇头,平平淡淡的说道:“先选出十几个恶人出来,让我的人动手杀了他们,本侯身边的亲卫多是未见过血的,正好体验下杀人的滋味。” 莫名的心中寒,常公公这么多年一直就不敢小看张祈安,此时更是万分庆幸,这小爷的性子实在是太深不可测,这才多大的年纪?为人行事恁的叫人摸不清头脑,此种行事每每出乎预料的煞星,绝对是最难对付的那种人啊! 他自是对张祈安的提议没有意见,当下张祈安身后的一群年轻家人神色复杂的迈步而出,在做惯审讯杀人此种营生的番子帮衬下,把个一群大哭求饶的宫人打翻在地。 早有朱银丰对着几百名终于人人动容的宫女解释此行原因,顷刻间,只见这些可怜宫女人人痛哭失声,更有的出撕心裂肺般的凄厉尖叫,无数人哭喊着冲上来,咬牙切齿的指认一众平日最是残害宫女的阴狠之辈。 立时有二十多位地位略低的公公被拎出来,人人吓得跟个面团般瑟瑟抖,其中竟然还有四五位中年管事妇人,早有无数宫女用尽全力扑上前去撕扯打骂他们,更有的都扑到其身上,张开嘴就咬下一大块血淋淋的肌肉,愤恨之极的瞪着眼睛,恐怖的把个血肉吞食下去,痛的宫人出凄惨嚎叫,远处的管事宫人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一时间,真是到处混乱,一个大院仿佛成了鬼蜮,人人都疯狂的好似厉鬼一样了。 面对这些丧尽天良的恶人,即使张府家人从未杀过人,此时一样义愤填膺,要是面对的乃是无辜百姓,或许还有人能因心软而下不去手,可要杀的乃是即使千刀万剐也难洗清其一身罪孽的阴邪之徒,那是个个毫不含糊,只见院子里连续寒光闪烁,立时二十多颗人头落地,看的几百名痛哭的宫女顿时如解脱般的瘫倒在地,又哭又笑,还有的更是在院子里跌跌撞撞的到处奔跑,好似疯子一样自言自语,还有的尽情摔打身边的衣物,尽情泄满身怨愤,失态的模样真是千奇百怪。 张祈安独自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着这众生百态,心中叹息,心中更是下定决心,既然救了她们一时,那就得要为此事负责到底,尽量做到善始善终,最好能让她们后半生都不在受欺凌了。 一阵忙乱过去,基本上都是东厂提督常公公在提调指派人手,他东厂本就有监察锦衣卫的权利,一面命人去通知锦衣卫来人,一面四下安抚喜极而泣的宫女们。 而张祈安则去劝慰一众受辱的年轻宫女,不管是往日自甘下贱还是被人逼迫的,大多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不管她们日后的命运如何,起码得让她们过上几天有尊严的日子。 悲剧还是不可避免的生,不时有一身伤痕,身心疲惫的宫女躲入房间中悬梁自尽,带着满腔怨恨而去,张祈安唯有仰天长叹,在一片哭声中深深叹息,命家人即刻赶去城外选块风水上佳的青山中,好生安葬人家,也算是自己最后能为这些一生凄惨的无辜芳魂的安慰了。 浣衣局一干大大小小的宫人都被押解到锦衣卫衙门中审问,此案拷问起来很容易,无非是一些贪墨,残害宫女之事,常公公随后径直入宫,直接去求见贵妃王娘娘和司礼监掌印太监王通,又跑去面见正大宴天下官员的皇帝朱棣。 毕竟铁证如山,朱棣反应很平淡,只是淡淡吩咐此案由娘娘做主,由常公公和小侯爷张祈安善后处置,常公公当即叩谢恩,他心中有数,浣衣局只是一个寻常衙门,自是引不起陛下的兴趣。 贵妃王娘娘倒是深为震怒,眼皮底下生此等丧尽天良的恶事,真是大扫其颜面,当下命几名心腹女官赶来,又把宫中一干大太监召唤身前,狠狠的训斥一顿,警告他们安分守己,以后谁要是再被查出不法之事,定会决不轻饶。 不提此事如何震惊一干大太监们,此时的张祈安却面临两难之局,又得善待宫女,还不能耽误浣衣局的职司,又不能偷卖衣物而换取钱财,确实有些令人头疼。 “侯爷仁慈,奴婢们得您搭救,已经心满意足,还是由奴婢们继续干活吧,断不会让侯爷颜面扫地的。” 随着一位年纪大约五十多岁的老宫女说完,立时惹得其她几十位气色略好,身体还算是健康的宫女回应,其中一位满面风霜,五官端正的妇女感慨说道:“侯爷心善,救奴婢等出了水火,此等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宫里送过来的浆洗衣物真不能耽误,拼着大家伙累上几日几夜,也要把活计赶出来。” 后背双手来回走了几步,张祈安看看那堆积如山的衣物被单等物,轻松笑道:“此事岂能难得倒本侯爷?大家这些年受尽委屈,先修养些日子再说吧,此乃是陛下和娘娘的一份心意,本侯岂敢让诸位再操心劳力,呵呵。” 心知肚明此事都是这位少年侯爷一力承当的,所谓陛下和娘娘的心意,顶多是事后说上几句安慰话罢了,在场宫女又不是最容易哄骗的老百姓,一辈子混迹皇宫之人,对于皇家的无情无义可谓是体验至深了。 不过大家还是心照不宣的跪地谢恩,表面上当着几位女官的面前,痛哭流涕的叩谢天恩,人人则心里衷心感谢小侯爷,这公道自在人心,只要不是瞎了眼之人,孰是孰非那是一目了然了。 几位娘娘身边的女官相视苦笑,只得纷纷上前劝慰一番,又命人把她们搀扶到屋里休息,其中长得慈眉善目,四十岁左右的女官名叫春喜,乃是从小跟随在王娘娘身边的家人,其人更是在皇宫中地位最高,乃是宫女一生中能做到的最高品级,堂堂正五品的尚宫大人了。 尚宫相当于皇宫内的宰相,负责协助皇帝,太后,皇后处理宫内诸事,和大名鼎鼎的宦官二十四衙门一样,宫娥同样有十二衙门,其中春喜平日除了贴身伺候娘娘外,还负责掌管尚宫司,此外还有诸如尚衣司,尚食司等,管事之人都是由各级女官打理,历朝历代又把年长女官称为宫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