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涛此时有些放不开,拘谨规矩的端坐不动,正经颜色的回答老祖宗的一句句询问,乖巧的模样倒是让见惯飞扬跳脱孙儿那一面的老祖宗大感新鲜,而他身边的张林,则有些心神不定,眼光游离,却不怎么讨老人家的欢喜,又因为是张家这边的子孙,那人数就实在是太多了,反而更加衬得周文涛如鹤立鸡群,格外稀罕不同。 很快,紫莺神色小心的端着个漆盘,身段款款的盈盈走来,更是吸引的张林那眼角余光跟着回转,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盘子上的东西,只见金光灿灿,玉气闪闪,心中一惊,这才回过神来,暗叫一身惭愧的同时,却不由得心中盘算,想着如何亲近这位天仙一样的姑娘,怎么才能弄回家去? 紫莺端过来的漆盘上,一共叠摞着十几片金叶子,其外还有一块温脂通透的玉佩,几十颗金瓜子,略微给周文涛和**过目之后,自有一边的丫鬟走过来,帮着把老祖宗赏赐的礼物装进锦囊中。 这两位谢,倒也未出言婉拒,这长辈所赐,作为晚辈当然不敢拒绝。 陪着老祖宗笑着说了会儿话,回过神来的张林,赶紧抢着说话,一时间,真是见他口角生风,倒也哄得老太太和满屋子的丫鬟笑容灿烂,也算是多少挽回了几分面子。 此刻满室升香,不知何时,立在软榻两边的一人高的鎏金青铜鹤形香炉,其长长尖嘴间飘渺而出乳白色的淡淡香雾,两颗碧绿宝石做成的鹤眼,好似活过来一般,出璀璨流离的幽光。 这香气也不知是何种香料研磨,气味清清淡淡,仿佛置身于百花盛开的园子中,里面竟然夹杂着各种花香,真是清新淡雅,使人心情宁静,浑身舒适。 笑眯眯的听着,老祖宗忽然问道:“昨日来京,怎么还在外头住客栈?你这孩子难道还见外不成?” 早就有应对之词的周文涛,急忙说道:“姑奶奶,这进京赶考要做的琐事太多,不但要和其他读书人会文交往,还得打听朝廷时政,基本成天都要在外面应酬,我怕住到姑奶奶这里多又不便,给您光是增添麻烦了。” “这孩子,进了京,当然要住在府中,又不会拘束于你,等会就派人去那客栈取出行李,一会儿就让紫莺给你安排个院子。” 老祖宗一言九鼎惯了,故意皱着眉头,想都没想的就替孙侄子做了主,张林心中欢喜,赶紧朝周文涛使了个眼色,那周文涛略微点点头,抬头笑道: “这,姑奶奶,我以答应张兄住到他的院子中,那院子离府上又不远,随时都能进来给您请安的。”周文涛少不得把张林和他的打算说了一遍,一听到确实离府上不远,他们两人又能互相照应,还能互相切磋学问,确实比住在府上要方便的多了。 老祖宗诧异的看了两个后辈一眼,想了想,笑道:“林哥儿果然考虑周详,也罢了,如今你也长大成男人,就是住在府上,也只能在外宅收拾个院子住下,这内宅女眷太多,倒也不能留你,那好,就依着你们小哥俩的意思,紫莺,一会儿你就给他们指派四个丫鬟,四个婆子,四个小厮,日常供应都由我这个老太太的体己里出。” “是,这就出去吩咐一声。”笑意盈盈的应承,紫莺转身朝着外面走去,看的张林暗叫可惜,竟一时心升妄念,真想求老祖宗把紫莺给指派过去,假如和这佳人能朝夕相处,日日亲近,那可是人生除了做官外,最幸福的一件事了。 大家又说笑了会儿,相比周妈妈那应对自如,这陪着老祖宗却让人不免战战兢兢,不过随着时间过得久了,倒也瞧出这位老人家,同样喜欢和后辈亲善,性格虽然强势,但为人见事分明,雍容大气,对于后辈那可称得上是亲切有加,倒是位难得的慈祥长辈。 周文涛和张林这才鼓足勇气,渐渐放开手脚,又施展出那老少通杀的上佳口才,慢慢的,这屋子中的气氛渐渐趋向热闹。 此时,张林正卖弄的说着一件趣事,屋子中的丫鬟们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外面传过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得众人朝来人方向看去,只见来人竟然是周氏,此时见她她一脸喜色,走路生风的摇曳而来。 又是人未到,话先至,就听见周氏声音娇嫩的笑道:“老祖宗,小的这可有两件喜事,赶紧掏出五两银子来赏我,不然,我可不说给您听呢!” 瞧着她那春风满面的得意俏模样,老祖宗张嘴笑骂道:“就该把你那小嘴缝上,成天没大没小,和那猴子一样就知道惦记我这点东西,赶紧说与我听。” 撒娇似地捂嘴娇笑,周氏款款而至老祖宗身边,亲昵的用手中团扇给老太太扇风,嘴上却不服输的笑道:“不说,祈哥儿可说过呢,这不见兔子不撒鹰,想占老祖宗的便宜呀,那就得脸皮厚的,嘻嘻。” 一时气结,老祖宗伸手指着她的无赖德行,唉声叹气的道:“满院子就你和祈安最不要脸,俩人臭味相投的狼狈为奸,紫莺哪去了?赶紧过来好生整治她一番。” 跟着走进的紫莺只是笑笑,却未同往日一般和周氏笑闹,毕竟一边坐着两位男人,也不顾周氏一个劲的朝她递阻止的眼神,慢条斯理的道:“老祖宗,刚刚宫里有公公过来了,大爷的婚事日子,皇上已经恩准了,并且要给大爷官升一级呢。” 老祖宗大喜,拍掌笑道:“那感情好,这可算是双喜临门,总算是能瞧见孙子辈成亲了,这可是咱府上的头等大事。哎呀,侑哥儿如今是国子监从八品的助教,再升一级那就是八品官了,等会把祈儿喊来,得让他给哥哥想法调到翰林院去,侑儿平日太不安分,得让他呆在那好生的磨练一番不可。” 周文涛坐在一边听的一头雾水,想不出什么时候出了个大爷?不由得朝身边的张林看去,张林把头凑过来,小声道:“那是二老爷的长子,因岁数比二爷大几岁,二爷成天管张侑叫大哥,一来二去,府上人就都管他叫侑大爷。” 心中恍然,原来就是国公爷张辅的庶出弟弟张回的儿子了,据说亲生母亲早已病故,不过虽然不是老祖宗亲生,母子间的关系倒也不错,只是听说其人迂腐不堪,只喜在家中琢磨学问,不耐烦出去做官,平日养了一群门客,只知道清谈度日。 这张辅一辈兄弟四人,只是两个哥哥小时候就已夭折,剩下的就是张辅和张回兄弟俩,这张回不问世事,其身份又是庶出,又因娶了个普通人家的闺女为妻,其人性格木讷,不善交际,连带着二房地位在张府中一落千丈,下人们一般都喊隔壁伯爵府为二房,伯爵夫人朱氏为二太太,反而管这位正经八百的二太太只是称作太太而已。 不过随着当年张祈安和二老太爷冲突一事,如今国公府和伯爵府已经彻底分家,公中的田产店铺等一分为二,曾经的二太太朱氏在这边也相应的没了地位,连带着,张祈安又对张回一家亲善有加,更使得以往不被重视的二房高调回归,其长子张侑更是因比张祈安早生了几年,真正成了国公府的大少爷,今年正好十八岁,到了娶亲的年纪,老祖宗就亲自做主,为他挑选了成国公朱家的长女,因其同样是家中庶出,大家在家中地位半斤八两,家世又门当户对,倒也是一对天作之合。 坐着的张林此时可心中大喜,一听到老祖宗要唤祈二爷过来,这心情可真是激动万分,想那张侑明明是个纨绔子弟,就因为弟弟一句话,被朝廷抬举进了国子监当上了为人师表的典籍,这两年下来,从那从九品的芝麻官顺风顺水的做到了从八品的助教,虽然还是不起眼的官职,可他如今才只有十八岁啊! 现在可好,就因为成亲一事就被皇帝升了一级,年纪轻轻的就成为正八品的官员,在看看自己,如今都快二十岁了,还只是个举人而已,就算是高中状元,也只是进翰林院做个七品官而已,至于能不能升迁或者外放还得看有没那机会,随便蹉跎几年就二十多岁了,就算是好运连连,进了六部做个六品给事中或是御史,恐怕也比不上张侑舒舒服服的坐着升迁呀。 何况自问自家在学问上绝没那个本事,别说是考中状元,能不能考上三甲都是个未知数,就算是想办法花钱走通门路,或是恩萌做个官员,可没有经过正途科举的官吏,其前途可想而知,被其他同僚瞧不起唾弃不说,又没有朝中大树可以依靠,根本只能算是在官场混口饭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