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难理解,这古时女儿家的名声至关重要,前面几轮可不能把人都淘汰了,反而得护送她们一路过关斩将,杀到最后决赛不可,要不然等回到家中,非得被外人大肆耻笑讥讽,至于那些已经被淘汰的,张祈安只能抱歉的说一声爱莫能助了。 其实能被皇家选上进京,本身就是一种荣耀,已经证明女孩家的姿色出挑,只不过世上好事之人太多,往往会背后说三道四,能挺过一轮就是对女孩们的一种变相肯定。 往往为了自家孩子名声,很多达官贵人都要上下打点宫人,即使不愿送女儿进宫当差,也得为了面子坚持到最后,实在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这也是为何人人都找张祈安说情的一个重要原因。 此刻皇宫之外,上万人神色焦急的聚在一起,不时朝宫门翘脚张望,其中最前面的都是些衣衫富贵的贵族或是豪奴,不过人数稀少,显然对今日的结果心中有数,只不过为了预防万一,也得派下人过来守候,一旦落选好把小姐马上接回家去。 其中一乘暖轿内,二太太赵氏眼光游移的坐着,她担心张祈安故意阻拦好事,生生把两个女儿第一天就给打发回家,这才亲自赶来一探究竟。 伸手掀起轿帘一角,凝视着远方正在悬挂宫灯的公公们,又看了眼威武不凡的禁卫们,而那好似巨兽一样的宫殿,真是令人发自内心的惧怕,但那里却实在是一条通往泼天富贵的真正路径。 “唉!”赵氏不由得深感后悔的叹了口气,暗恨自己要是不得罪侄子的话,那这次选秀岂不是就能高枕无忧了? 可惜事已至此,赵氏也无可奈何,思来想去,原本精致漂亮的五官,竟有些扭曲变形,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没担当的软蛋,张回你就是个废物,竟然让自己妻子出面跑来跑去,真是丢人之极,哼!” 张祈安带人彻底详查一遍储秀宫里里外外,丝毫不敢大意,谁不知道这皇宫处处诡秘莫测,既然领了差事,那就绝不能掉以轻心。 各处检查完毕,张祈安挥手让禁卫离去,自己回到临时收拾干净的一处厢房内,这里守着大门,能轻易瞧见储秀宫里的一切动静。 八仙桌上摆满各式菜肴,张祈安一见菜式丰盛,不由得回头问道:“不是说好了四道菜吗?怎么上了一桌子好菜。” “回侯爷,都是公主殿下命人送过来的。”一位小公公笑着回答。 “难怪了,呵!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祈安哈哈一笑,简单的洗了下手,当下大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拾起一双银筷,略微扫过各道菜,唉声叹气的夹起一道鱼肉,果然发现上面竟然还残留着鳞片。 更不说每道菜色泽诡异,味道古怪,估计一吃下肚,当晚就得暴毙身亡。 汗水立刻流下,张祈安苦笑着扒拉下十几道色泽黑黝黝,好似猪食一样的食物,叹气道:“算了,都撤下去吧,回头告诉芳宁,就说爷饿了一宿,呵呵,死丫头还是那么顽皮。” 饿着肚子站起,张祈安又不能擅离职守,只得被芳宁诡计得逞了,不问可知,清早搂搂抱抱,又亲又咬的,以她的性子不报复才怪呢,还好这丫头留有余地,万一下个泻药啥的,此时就是哭都来不及了。 偶尔女儿家耍耍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张祈安自是不会计较,看着几个小公公忍着笑上前收拾,顺着敞开的窗户,就望见几个公公提着宫灯,后面跟着一脸欢喜的张宝钗。 并没有横加阻拦,张祈安背手而站,正好和张宝钗目光对视,不知为何,宝钗姑娘心虚的轻声道:“祈哥哥,妹妹这是要去丽妃娘娘那里做客的。” “去吧,回来时要注意安全。” “嗯,谢谢哥哥提醒,妹妹先去了。”张宝钗缓缓低下头去,心情竟好没来由的低落,似乎为张祈安清清淡淡的语气感到失望,不过随即升起一丝怨恨,一想到自己的梦想,又昂起头来扭身而去。 几个小公公提着食盒离去,整个屋中只剩下张灏一人,望着黑暗中的巷道,张祈安幽幽叹息道:“希望你好自为之。” 枯坐一晚,暗中守护着秀女们的安全,直到天色透亮时,张祈安才和衣睡了一觉,而这一晚同时也有很多人注定夜不能眠了。 又是广场上,剩下的待选秀女重新被分成五百人一组,依次上前接受检验,而今天空地上则摆上了五具特大号的屏风,供姑娘走进来,接受宦官们的严格检查。 张祈安坐的位置也不知是谁故意安排的,左右扭头就能看清所有过程,不过今日他兴致不大,打着哈欠不时闭目假寐。 每一位少女入得屏风之后,就有三位公公近前仔细先从五官入手,查看耳,眼,鼻,嘴和整个脸蛋是否端正,也就是有无面相上说的破相,克夫之处,比如天生斜眼,风流眼,眉毛过粗或是过浓,有无断眉或是口鼻过大或是过小,牙齿是否整齐洁白,颧骨过高,下巴过窄统统都不行,反正规矩繁多,张祈安也搞不清楚,他也懒得细问,此种学问不学也罢。 看完面相,宦官又仔细观看每位少女颈部是否过短或是过长,后背是否挺直,两肩是否一样高,若有一处不周正即告淘汰,瞧得张祈安至此感叹,原来想当个妃子,也不是件什么容易事! 最后每位合格的姑娘,都得走到张灏身前,由司礼监太监李福问话,回答些诸如家世,籍贯,年纪,喜好一类的问题,凡是口齿不清,声音粗厚,带有地方浓重口音,嗓音浑浊或是尖声尖细,回话时词不达意,慌慌张张的都得被立即淘汰。 一直到晚间,又有一千多名落选的少女跟随太监离去,其中绝大部分还是来自民间的女孩子,而官宦人家以上的,早就提前聘请教习妇人训练过自家姑娘,自然能应对如流,心中不慌。 其中也有些故意说错话的,不过往往被宦官一眼瞧出,只不过大家不敢说什么,因为安东侯总是笑眯眯的说声淘汰,明目张胆的作弊行为,喜得很多姑娘上前故意胡说八道。 无可奈何,最后大家只能当做没看见,冷眼旁观一出出闹剧发生,不过还好,总算是渴望富贵的女孩子更多,倒是让各位太监很是抹了把冷汗,要不然,真不知该如何像陛下交差。 第三日,剩下的待选秀女要接受长时间的检查,验查走路是否规矩,就是肩不动,身如柳,举止是否端庄。 还得伸出十指和脱下裤袜,由宦官们仔细检查手指是否细嫩,玉足是否美好,脚趾不能过粗或是指甲盖有什么病,更不能有脚气一类的疾病。 吃饭时的坐姿,与人交谈时的神态,稍有轻浮急躁者即被淘汰,而这一关因是长时间观察,往往很多好动的女孩子动辄就不合格,而当日承诺暗中相助的一众大家闺秀们,连同张家两位妹妹和张宝钗,都被祈二爷假公济私的统统挥手放行了。 其实往年秀女能走到最后一关的,实际上往往不足三百人的规模,而选宫女留下的则要多得多了,那些淘汰掉的少女,也有自愿选择留下来当个宫人的,人各有志,谁也不能勉强。 连续三日初选,最终只有不足千人留下,而漫长的选秀尚未结束,张祈安同样还得留在宫里住宿。 雄鸡报晓,天色刚朦朦亮的时候,女孩们就被叫醒,一个个急忙起床梳洗,因没有丫鬟服侍,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忙忙碌碌,到处都站着稳婆和宫女,挨个观察少女们的一举一动,不时还会大声呵斥几句。 不过比对往年的恶劣态度,今年却要温和的太多了,不远处的张祈安环抱双手,笑嘻嘻的看着这一切,因此没人敢当面放肆分毫。 对于自己动手照顾起居,张家两位小姐一样得亲力亲为,并没有受到什么特殊礼遇,两个小姑娘起先甚至想躲到姑姑那里,却被张祈安派人给抓了回来,面对张贵妃一脸不忍的质问,张祈安大言不惭的叫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人家姑娘能做得到,我的妹妹必须也要做到。” 说得出做得到,即使姑姑阻拦,张祈安仍然固执的命一脸委屈的妹妹回去,而他自己则亲自树立榜样,这几天,一样无人服侍,任何事都是自己打理,倒也让家人无话可说。 等女孩们梳洗完毕,一位稳婆站在院子里,说道:“用膳前说下今日的规矩,不许涂脂抹粉,不许佩戴首饰,谁若敢明知故犯,则要重重打上三十大板,然后撵出宫去游街示众,好了,就这些。” 女孩们纷纷乖巧点头,人人都知道是为了什么,张祈安早已提前都告诉了,个个还算是心中有数,等宫人把饭菜端上后,各自回屋吃饭不提。 储秀宫左侧一方院子中,最里头是一排没有窗户的密室,整整十间屋子,此地和入宫净身的所在一样,都是皇宫中非常神秘的地方。 来到此处的女孩们显得有些羞涩紧张,张祈安低声安慰几句有些不安的妹妹,这才走到院子里,朝着一位稳婆问道:“都准备好了嘛?” “回侯爷,您就放心吧,这头一间屋子只不过走个过场而已,不会让姑娘们脱衣的。”稳婆笑容满面的回道。 两人说话声音极低,无人能听清楚对话,张祈安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嗯,回头二千两银子自会送到你家去,你们自己分掉吧。” 不理会稳婆脸上掠过一丝喜色,不等对方出言道谢,张祈安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很快,女孩们被依次唤进密室中,接受最为屈辱严格的检查。 张宝钗对此一无所知,她只当做后世的体检般看待此事,神色间满不在乎,也未发现自己站的队伍中,和张家两位姑娘截然不同。 密室两侧都有入口,等待的女孩谁也不知道,进去的那些姐妹的结局如何,反正不管是合格还是落选,都要从后门走出。 张宝钗这几年一直锦衣玉食惯了,即使家中最落魄的时候,一样没有饿过肚子,缺少过下人伺候过,这养尊处优之下,早已习惯高人一等的贵族生活。 这三日强忍着和其她女孩同处一室的处境,又被人吆喝来吆喝去,好似性口一样被下溅太监前后检查,早已气得快要疯掉了。好在她承受能力不错,也深知目前不是耍小姐脾气的时候。 每天都有忍受不了的豪门小姐动辄大发脾气,可转眼间就被轰出宫去,张宝钗此刻心中冷笑,越加体会出忍辱负重的重要性,而她天生善于交际,也知晓在这阴森森的皇宫里,人脉是多么重要,没事就结交一些模样出挑的百姓家女孩,或是拿钱四处打点宫人,倒也一时间小有成就,人前人后有的是人笑脸对待。 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前后女孩子闲话,即使不耐烦听,张宝钗依然笑盈盈的应付着,看了眼远在一边的张家小姐妹俩,不屑的扭过头来,心想凭你诗云的模样,能走到这一步真是托了你哥哥的照顾,倒是诗函长得眉清目秀,年纪又小,将来或许会长成一位真正的美人吧。 心中早已把和诗函等一众大家闺秀,当成了未来的主要竞争对手,张宝钗胸有成竹的笑笑,她已经是打探清楚了,而目标更是明确无疑,那就是当今的太子或是皇太孙,而丽妃已经承诺,将把她送过去,那按照秀女的身份,自然就有机会与未来的帝王亲近了。 盘算着未来美事,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一个时辰,却突然被身后的少女用力推了一下,张宝钗一愣,就看见前方早已空无一人,一位稳婆皱眉骂道:“做什么白日梦呢?哦,姑娘请进。” 张宝钗轻蔑笑笑,昂然走向那间黑黝黝的密室,身后稳婆一脸笑容的微微垂首,手里还攥着个金戒指。 一走进屋中,就听后面传来大门紧闭的声音,张宝钗难受的峨眉紧蹙,借着微弱烛光,顺着过道穿过一道角门,就见前面三位稳婆站在一侧,而密不透风的室内中间,只有一张铺着白被单的单人床。 神色疑惑的打量三位神色严肃的稳婆,张宝钗暗暗叫苦,她手上唯有的一只戒指刚刚赏人了,此刻身上只有十两金子,也不知够不够收买她们的。 不敢怠慢,赶紧掏出金子双手奉上,不过她却是料的错了,三位稳婆只不过挤出一丝笑容,其中领头的说道:“多谢贵人赏赐,不过选秀之事事关重大,却是容不得徇私,不然将来不免连累的性命不保。 不慌不忙,张宝钗举止优雅,风姿绰约的微微施礼,轻笑道:“自然不敢求妈妈们徇私舞弊,本姑娘自是晓得规矩。” “好,一见姑娘气质高雅,就知乃是身份贵重的大家小姐,那老身三人多有得罪了。”稳婆皮笑肉不笑的双手一拍。 “啪!”清脆的巴掌响在密室中回荡,而四周黑漆漆的墙壁,加上幽暗火光,使得这里阴森森的恐怖。 张宝钗心口发紧,急忙问道:“不知该如何检查,为何如此吓人?” 一位稳婆笑了笑,指着大床,命令道:“还请姑娘把衣衫都脱光了,要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 心中大怒,张宝钗愤怒指着对方,叫道:“大胆,你可知道本姑娘乃是未来的贵人,竟敢命令我脱光衣服,岂有此理。” 三位稳婆对于张宝钗的反应,早已司空见惯了,其中最年长的稳婆冷笑道:“姑娘要记得,如今你还不过是位没中选的秀女,还想当上嫔妃?呵呵,也不知是狗年马月的事情了。” “今后能不能活到那一天,都还是未知之数呢,都以为出去就是妃子不成,真是白日做梦。”另一位稳婆笑着数落。 张宝钗只气的浑身哆嗦,其实要她脱光衣服无所谓,但要任人作践却是万万不能,不说她始终当自己乃是未来的皇后,心高气傲。恐怕即使任意一个大家闺秀,也忍受不了在陌生人脱光光从而被羞辱的命运! “赶紧脱,没工夫陪你耗着,不脱也可以,马上从那边走出去,直接回家吧。” 天晕地转,张宝钗死死盯着三位面目可憎的妇人,心中大怒,心想老娘今日虎落平阳,就先忍了这口恶气,等日后发迹之日,在好生与你们这些下溅的狗东西算算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