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寒天,冰封万物,黑山的百姓都习惯猫冬。 猫冬也不能一直宅在屋里,所以凑在一起侃大山就成了黑山百姓在腊月里打发时间的习俗。 最近小半个月,黑山茶余饭后的话题总是避不开一个人。 李恪。 这位李氏曾经的天骄翘楚,黑山李系的新任魁首,堂堂六品旅威校尉,名声突然就臭了。 烂大街的那种! 这不,大中午的,一群舍不得烧柴取暖的大老爷们挤在巷子口晒太阳,话里话外都绕不过李恪。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李恪,逛窑子居然不给钱!” “这算啥,我之前还撞见他当街强抢民女呢。” “你们这算啥?我跟你们说,那李恪看着道貌岸然,其实就是个衣冠禽兽。前几日西坊粥铺老田的闺女不是丢了嘛,中午就在李恪府上找着了。” “狗日的,还有这种事?” “那可不,当时我就在场,亲眼所见!” “真是造孽啊,连七岁的稚童都不放过。” 相对于培养一个人的难度来说,毁掉一个人无疑是非常轻松的。类似这种巷口闲谈只是冰山一角,如今整个黑山都在上演这种谣传。 起初李氏子弟还会上前怒斥打骂,可当军营里传出消息,发现李恪与王珩私通的信件后,他们却都一个个装起了缩头乌龟。 强抢民女对这些世家子弟而言或许算不上事,但私通死对头绝对是他们最忌讳的。不过这些人不傻,李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心中有数。 这八成是吴翟在搞李恪! 只不过信件并非谣传,有实物有证据,哪怕猜到是吴翟在搞李恪,李氏子弟也敢怒不敢言,他们只能揣测,只敢观望。 吴老六没让他们失望,很快杀手锏就来了。 今日清晨,黑山再次传出一条惊天消息。李恪与王珩私通的信件中,有关于秘密毒死李达的阴谋。 此事一经传出,瞬间引爆李氏子弟的怒火,那几名李氏武官联袂赶至黑骑大营,提出彻查李恪营帐,以证清白。 黑骑营众将士当然不会坐视自家统领蒙受不白之冤,积极配合调查。于是李恪的营帐被翻了个底朝天,一盒不知名的粉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当这盒粉末被鉴定为砒霜后,李氏子弟沉默了。 他们想隐瞒。可惜纸是包不住火的,尤其是在有心人的煽动下。一时间,关于李恪为了上位,串通王家毒死李达的消息迅速席卷黑山,并势不可挡的向整个西凉蔓延。 李氏武官也不是没尝试过阻挠,但证据确凿,他们上门求见吴翟只能用有损李氏名望的理由。 对于这个理由,吴老六选择避而不见。 此后,黑山镇又掀起了一场暴动。军民同仇敌忾,涌上街头,冲击衙门,强烈要求严惩李恪,以正国法。 李氏子弟皆望风而逃,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 东城吴府,衙门监牢里。 吴翟一手抓着一根羊排,另一只手里抖落着一块布帛,上书八个血色大字。 黑山谋逆,恪死于吴。 不用问,这就是李恪藏得血书。 “你托付的送信之人已经先你而去,这份血书估计是派不上用场了。”当着李恪的面,吴翟将那块布帛付之一炬。 李恪对此早有预感,并未搭话。 此刻,他一身囚服,手脚挂着锁链,听着窗外要求严惩他的叫嚣,脸上是藏不住的心酸。 “网曝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牢门外,吴翟没心没肺的啃着羊排,表情看不出一丝惭愧。 “哦,你不懂网曝,我给你换个词。”吴翟见李恪不理会自己,扔下骨头,抹了一把油嘴,说道。 “这叫悠悠众口,积毁销骨!” “打今儿起,你算是臭名远扬了,活着还不如死了。李氏也会嫌你脏,保不齐这会正给黑山传信,让我杀了你以正家风。” “不过,你就算死了,也得被全天下的人戳着脊梁骨骂。” 闻言,李恪转身看向吴翟,脸上神情一波三折,先是怨恨,复又鄙夷,而后自嘲,最终归于平静,淡淡的开口道。 “你以为赢了我就完了?” “你怕是不知,我陇西李氏,钟灵毓秀,累世簪缨,俊才辈出,子弟皆有逸群之才,我于家族,不过微末。” “冢嗣李骁,龙跃云津,雄才大略,乃当世俊杰。” “你与之相比恰如蚍蜉撼树,不过是跳梁小丑,一介宵小罢了。” 李恪这话猛地一听着实硬气,可惜吴翟却明显感受出其中的色厉内荏,心底顿感失望,嗤笑着嘲讽道。 “怎么还急了?” “是不是输不起?” “自己不行就开始摆后台?” 李恪终归还是年轻,被吴翟这三连嘲讽气的胸膛起伏。不过也就这样了,片刻后这小年轻便重新恢复从容。 “匹夫,目不识丁!” 骂完这一句,李恪便闭眼不再言语。 吴翟有些失望,本来他还想着最后感悟一回这小年轻的城府,顺便再偷师一波。 ,! 可惜李恪的表现差强人意,临了反而没沉住气,嘴上说的全是文雅,心里想的却是脏话,明显的表里不一。 看着云淡风轻,其实就是输不起! “对了,你要不要留个后?”没偷到师的吴翟打算再刺激刺激这小年轻,拍了拍牢门问道:“我可以帮你喊个窑姐。” “你...”李恪又破防了。吴老六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别急!”没等李恪开骂,吴翟立马打断他。“我这也是为你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虽然要死了,但好歹给你老子尽一份孝心。” 此话一出,李恪再也维持不住风度,指着吴翟张口就要开骂,可吴老六却不理他,转身仰天长笑而去。 “啊!!!” “伧人!安敢欺我!” 听着身后的无能狂怒,吴翟叹息摇头,该跟李恪说再见了。 ....... 三日后,黑山回暖,天空飘起鹅毛大雪,正是瑞雪兆丰年的好景象。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吴翟,预感今日会有好事发生。果不其然,临近晌午,陇西书信传至黑山。 信有两封,一明一暗。 明里是信使送喜,明言李氏答应吴翟提亲,六礼已成,婚约已立,剩下的就是请期迎亲,择日完婚。 暗中有特务传书,直言李恪不忠不义,实乃家族之耻,李氏已将其逐出门墙,望君将之斩首示众,以护家族声誉。 与此同时,尚云居也传来消息。 裴瑾已于陇西启程回返,争取年关前赶回黑山,同行的只有李临。 吴翟得知后并没有意外,前两天李冰璃已给他传过书信,暗示了李氏会答应婚约,但想把人接走需等正式完婚以后。 吴老六不急,如今黑山危局已然化解,李恪罪名彻底落实。他这婚约一立,李氏子弟只能俯首认命,对黑骑营的渗透只剩时间问题。 之后的事,就是稳中求进了。 喜欢风澜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