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命悬一线彻骨痛
宇文护的视线触及秦姝苍白的面庞,仿若遭了雷击,泪水不受控地涌了出来 双唇颤抖着发出难以置信的疑问:“怎么会是你?” 他的目光旋即下移,望见秦姝胸口处鲜血涌出,心瞬间被恐惧攥紧。 开始不假思索地,伸手撕扯铠甲内的衣袍,双手将布料裹着团,使尽全身力气按压着秦姝伤口上, 他的内心此时痛苦之极,始终不愿相信,阔别后的重逢,自己竟会伤秦姝如此。 刘桃枝仿直逼着宇文护的方向冲来,大呼着 “你伤我阿姐,我要你的命,给我放开她!” 他所到之处,冲上去的西魏兵都被其长刀劈砍,而应声而倒。 宇文护身边的都督侯龙恩,见到冲向宇文护的刘桃枝,立即提刀冲了过来,与刘桃枝的兵器相交,溅起一串刺目的火星。 侯龙恩边奋力抵挡,边声嘶力竭地呼喊:“将军,快逃,敌军反攻过来了,不走就来不及了!” 宇文护却似充耳未闻,满心满眼唯有重伤的秦姝。 他小心翼翼地将秦姝打横抱起,只想立刻带着她远离,找人为他她救治。 刘桃枝见宇文护欲带走秦姝,目眦欲裂,一边与侯龙恩拼命厮杀,一边扯着嗓子大喊: “放下阿姐,你放下阿姐!” 宇文护全然不顾他的叫嚷,抱紧秦姝转身便走。 只是心中焦急,脚下步伐慌乱,在下土坡时,不慎脚滑。 刹那间,两人顺着土坡翻滚而下,扬起沉沉土灰。 这时斛律光率领着十几名精锐骑兵冲了出来。 宇文护滚落坡底后,不顾周身的疼痛与狼狈,迅速爬了起来,踉跄着冲向秦姝,一心只想再次将她带离。 然而,就在此时,一支利箭如流星,直直地钉在他的前方,迫使他本能地后退一步。 抬眼望去,只见马背上的斛律光翻身下马,向着秦姝奔去。 宇文护咬牙切齿,欲强行上前,却见斛律光在奔跑中再次拉满弓弦,稳稳地对准了自己。 眼见利箭即将命中宇文护,此时摆脱了刘桃枝的侯龙恩,迅速飞奔而至。 长刀一挥,将斛律光的箭羽劈开。 而刘桃枝也跟着冲了下来,开始向着他们的方向奔过来。 侯龙恩一把拉住宇文护,迅速往战马方向拖拽着,声音因焦急万分 “将军,我们快撤,否则就会被困在此处!将军……” 宇文护皱眉的望着,只见斛律光冲到秦姝身边将她小心扶起,他只觉心痛如绞,满心不甘。 可身体却被侯龙恩一直拉扯着不断后退。 但他的双脚好似有千斤重,每一步都踏在他破碎的心上,眼睁睁地看着斛律光抱起秦姝, 心里痛恨自己伤了秦姝,可纵然重逢是这般悲痛,但心底却又是万分不舍。 然无可奈何,自己与她各处东西两营,身体此时只能任由侯龙恩拉扯,直至来到战马旁边,才翻身上马 在敌军的围追堵截中开始向外撤离,可以仍旧不断地回首回望,看着秦姝的身影。 刘桃枝跑到秦姝身边,也焦急的唤着 “阿姐,阿姐!” 此时高澄也骑着马疾驰而来,见到受伤的秦姝,面色惨白如纸,双眸全是焦急与恐惧。 迅速翻身下马,扑跪到秦姝身边,斛律光见高澄来了,也就将秦姝交给了高澄, 而自己则起身,再度跃到马上,与后续追来的东魏军,一起向沟外发起反攻。 高澄望着秦姝毫无血色的面容,泪水决堤而出,肆意流淌在满是尘土的脸上, 刘桃枝静静地看着高澄怀抱着秦姝呼喊,也就在一旁默默地守护着他们两个。 高澄声音带着焦急哭腔,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阿姝,阿姝!......阿姝你醒醒......阿姝......” 然而秦姝双眼紧闭,毫无意识,对他的急切的呼唤没有一丝回应。 高澄的手颤抖得厉害,轻轻拨开秦姝的衣衫查看伤口, 只见伤口仍不断涌着鲜血,让他感觉如扼喉,呼吸都开始困难,意识也跟着一起恍惚。 但他还是迅速脱下身上的铠甲,开始猛地撕扯自己的衣物,将扯下的布料匆匆裹成一团,双手颤抖着紧紧地堵住伤口。 他的泪水不停落下,口中的呼唤声愈发急切:“阿姝,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有事!……” 忽然,他瞥见秦姝衣襟里露出的那条白绢,那是曾用来蒙住自己双眼的白绢, 于是急忙扯出白绢,开始为秦姝包扎伤口。 白绢不够长,便又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衣服,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下秦姝。 一番简单包扎后,高澄抱起秦姝起身,想要上马去找人救治。 可秦姝身体绵软无力,东倒西歪,高澄费了好大的力气也难以独自上马,幸得刘桃枝帮忙,两人才勉强上了马。 秦姝的身体已经无法稳定,高澄只得扯下衣带,将两人紧紧系在一起。 他本想驱马往沟内反冲,回到大军之处寻找军医,却被冲出大军堵住去路,也就只好顺着大军往沟外而行。 舍乐率领的护卫终于赶了过来,看到乱军中的高澄,随即保护在他的左右。 刘桃枝无马,于是就跟着大军一起往外冲杀出去,继续与西魏军厮杀起来。 高欢已经下令主军全线反攻,大军开始逐步有序的冲出了散沟,战场再次开始反转 此时西魏左翼已经失利全线退兵,西魏前锋又在沟中被击溃,宇文泰却依然指挥着中军与右军,顽固的抵抗着高欢反攻过来的大军。 战场上喊杀声震得人耳鼓生疼,随处都是尸体横竖,血流成河。 高澄跟着出了散沟后,身边护卫奋力帮他抵挡着西魏兵的冲击,他带着秦姝开始一路往河阳南城方向,疾驰而去。 看着怀中气息奄奄、脸色苍白的秦姝,心中又急又痛,仿被千针刺扎。 他害怕极了,害怕这一次,秦姝真的就会永远离他而去, 每一次马蹄的颠簸,都像是撞在他的心尖上,他只能不断地在秦姝耳边低语,试图唤醒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阿姝,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安全的地方了,你不会有事的……” 而周围的纷乱的战场,以及弥漫的战火,似乎都与他无关,他的眼中,只剩下秦姝那微弱的生命气息。 高澄在身边一众护卫,与东魏士兵的保护下,往西北疾驰,渐渐远离了战场, 此时已快至黄昏,东魏右军已经也攻向了宇文泰所领的中右两军,对他几乎形成了合围之势,西魏大军渐渐在东魏大军的猛攻之下全线溃败下来。 此时双方都已精疲力尽,昨日刚经败绩让宇文泰认为高欢不过侥幸, 而今日的颓败终于让他知道,即便将强,但想如沙苑一样以少胜多,根本就是白梦一场, 宇文泰虽有万般不甘,但还是无奈下令 “鸣金收兵,撤退,赶快撤退!” 随后立刻调转马头,冲在最前,往西逃窜,身后的大军长蛇蜿蜒的跟随着,同时奋力抵挡着东魏追兵, 东魏右翼挡在前面,几乎截断了宇文泰的逃路,但在西魏诸将以及大军的奋力拼杀下,还是冲出了东魏的围拦阻截。 高澄经过一路的颠簸,终于来到了河阳南城。 守城的士兵见是世子,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打开城门。 高澄心急如焚,抱着秦姝下马时,却惊觉秦姝下身也流出血渍。 他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来不及多想,只能怀抱着秦姝快速进入城中。 城中守将步大汗萨见状,赶忙上前询问,高澄声音颤抖地说道:“快,快传大夫,来救救她!来救她” 步大汗萨急忙吩咐道:“快,快去请军中大夫前来!” 高澄小心翼翼地将秦姝放到床上,然后在一旁坐下,紧紧握着秦姝的手。 泪水不停地滴落在秦姝的手上,口中喃喃自语着安慰的话语。 直到军医前来诊脉,他才松开秦姝的双手,站起身来,退到一旁,焦急的等待着,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秦姝。 医士搭脉片刻,面色变得复杂起来,随即开始为秦姝针灸止血。 他手法娴熟,迅速将不同银针精准地刺入各个穴位。 接着,他掀开秦姝的衣服,眉头紧锁,全神贯注的为她处理伤口。 同时,他转头告知一旁的医童,去准备煎煮的药方。 屋内烛火闪烁,许久之后,医士才松了一口气, 高澄急忙问道:“阿姝,她?可无恙?” 医士擦了擦额头上汗珠,起身双手抱拳对高澄说道: “所幸未伤及肺腑,如今伤口已经缝合,好在及时止血,但娘子还是失血过多,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我已用了白芷创伤药,胸口不会再轻易崩血。 只是……只是腹中胎儿此次没能保住。 之后只要不血崩,便可无碍! 我已命童子前去煎药,这几日好生修养,按时服药便可转醒!” 高澄听到“胎儿”二字,身体猛地一震,心中再次一阵剧痛。 他微微侧过头去,目光有些歪斜地凝视着秦姝,依旧毫无血色面庞。 泪如决堤,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他的嘴唇颤抖着,难以抑制悲痛,轻声呢喃道:“胎儿……阿姝啊!是我对不起你!” 他心中懊悔万分,不断地质问自己为何如此无能,屡屡让秦姝深陷险境,如今更没能保住两人的孩子。 这时,医士已经默默地收拾好了药箱,悄然离开了房间。 随着医士离去,他急步至秦姝床边,紧紧抓起她的左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唯有低沉的抽泣声还在屋内回荡,久久不散。 舍乐在一旁也止不住流眼泪,感叹秦姝为何要受这般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