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波、许振江、刘鑫三人围着王江,听他讲起周边风土人情。 说起散布各处的窝棚,王江便介绍起崖州疍户的情况。作为崖州最底层的百姓,疍户们的主要工作便是打鱼,靠卖鱼勉强过日子。遇到秋收的时候,帮着村中富户收收粮食,也能换些吃食。那些住窝棚的疍户还算好的,大部分疍户人家,终其一生,都是在船上过活。 王江他们水寨,除了巡海防御海贼之外,还有一个附带职能,便是监控这些疍户,毕竟那些海贼之中,不少人都是疍户出身。 许振江对王江所言感触不深,赵海波和刘鑫则别有心思,便拉着王江走出水寨,想要寻访一番。许振江闲着没事,便也跟着出来,哪怕是观赏一番无边美景,也比闷在水寨里强的多。 走出水寨不远,便有一处窝棚,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正在收拾东西,还有一个小男孩光着屁股,绕着窝棚乱跑。 两个女人显然是认识王江的,见王江带人过来,便主动放下活计,老实地跪在地上。如此举动让大家心生狐疑,一起看向王江。 王江也有些哭笑不得,示意疍户女人起来,这才解释起来。 之前王江曾答应许振江,买些小舟,用于搭建浮桥。回到水寨之后,王江想着现找工匠打造效率太低,便在周边村中收购,也仅搞到五六艘旧船,质量较差,正在水寨中修缮。最后便盯上了港内疍户,这些人的船只常年使用,维护保养都不错,应该可用。 按照王江初始的意见,无非是多花些银子,加上自己多年积威,定然是手到擒来。谁知真问起来,才发现这群疍户实在是目光短浅,听说他要买船,也不问问价格,便一个个地跪地求饶,表示没了吃饭的家伙,必是死路一条。 放在平日,王江早就大打出手,只是当下水寨势微,要是再激起民变,恐怕更是罪加一等,便没有强行逼迫,想着缓些日子,这帮穷鬼总能想清楚。之后,苟崇善让他前往榆林港送信,便将这事放了下来。 反正闲来无事,王江让那个年轻女人前往番村,寻自家男人回来,一伙人便在湖边溜达起来。 附近还有五六家疍户,也仅有一家盖了窝棚,其它几家均住在船上,虽然都是穷日子,但也各不相同,相形之下,反倒是头一家日子过的好些。 赵海波把刘鑫和许振江叫到一起,商量起事情。 在赵海波看来,这些疍户可是相当不错的海员坯子,加上榆林港那边又急缺工人,两厢结合起来,倒不如将这里的疍户连锅端了,既可以解决浮桥的问题,也能让这些疍户的生存环境有所改善。 商量之后,刘鑫主动找到王江,让他把附近几家的男人都聚集到头一家,他们有话要问。 返回时,女人已经烤好几条小鱼,大家干脆坐在地上吃起来。 了解到华兴人的全盘计划后,王江终于想起自己水寨哨官的身份,认为此事颇为不妥,毕竟现在还在谈判期间,如果华兴这边随意招人,怕是会引起误会,到时候纷争再起,他这个小军官可担当不起。 刘鑫笑呵呵地看着王江,说起自己看法。 对华兴人来说,定居之后,和各处乡民打交道,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些事,或迟或早,都会发生,王江是挡不住的。 另外,关于水寨官兵的罪责问题,刘鑫示意王江不必担心,不说别的,之前的那些“俘虏”,不少人已经偷偷找过华兴人,表达投奔之意。林林总总加起来,王江他们几位军官的罪责,无论如何是洗刷不掉的,为今之计,只能是尽力配合华兴这边,确保和议成功,到时候将功折罪,还能有一线生机。 当然,如何和议破裂,刘鑫给王江的保命建议,那就是继续到榆林港当“俘虏”去,等风头过去了,再作打算。 从王江自身利益来看,华兴人的实力越强,王江等人的价值才会越大,如果日后华兴人被轻易击败,王江等人要是不被清算,那才是咄咄怪事。 道理一讲就通,王江呆呆地看着刘鑫等人,顿时有一种无处发力的感觉。 许振江和王江相处最久,此时搂着王江肩膀,表现出一副莫逆好友的姿态,连声劝说起来。既然已经蹚入这片浑水,还是多为自己考虑考虑,真到了难关难过的时候,华兴人绝对会两肋插刀,为王江排忧解难。如果王江实在难为,可以抽身离去,华兴这边绝不强求。 王江虽然心中不愿,但也知此时身不由己,真要转身离开,怕是两边都难做人。 见几处疍户男人相继赶来,王江心思笃定起来,天塌下来,也是那些贵人来顶,自己一个小小哨官,何必瞎操闲心。 作为华兴代表,王江很快便调整好心态,向一众疍户宣讲起华兴政策。刘鑫跟过来,指手画脚地做着解释,倒是和王江配合的十分默契。 话说尽了,人家疍户们就一个感觉,那就是眼前这帮“骗子”,想要夺走他们吃饭的家伙。 王江气的心头火起,就要抬脚踢人,被刘鑫拦下,言说此事不急,让大家回去各自商议,待明日他们再来,会给大家发银子。想要拿银子的人,就跟着他们走,如若不愿,华兴这边绝不强求。 接着,刘鑫又让赵海波、许振江过来,从不同角度给疍户们讲解华兴政策,王江一边忙的不亦乐乎,一边暗自感叹,没想到自己堂堂水寨哨官,居然给这帮穷鬼当起了翻译。 ...... 沈杰跟着苟崇善走出议事厅,两人毕竟有着一顿酒的交情,此时倒不用相互试探,直接说起会谈前景。 按照苟崇善的想法,能不打最好别打,崖州在知州张素的治理下,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真要动起刀兵,张素这些年岂不是白忙一场。 转过念头,苟重善轻声叹息,愿望虽然美好,无奈人微言轻,怕是连张大人也很难主导局面。 孔杰心中疑惑,如果连崖州知州都说了不算,他们这事还能指望谁? 苟崇善苦笑着,说起燕朝军制。小规模的军队调动,州城、府城还有些权利,但也得上级批准。如果是成千上万的军队出动,最低也得是两广总督级别的官员下令才行,而且还得提前向京城报告,取得朝廷旨意,才能开始行动。 也就是说,大规模军队调动,涉及人员、钱粮、组织、筹划,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情,朝廷会综合各方面意见,才能做出最终决策。 这其中,难度最大的便是钱粮。打仗的事,反正不用自己去,能硬谁也不会软。钱粮就不一样了,凭啥你那儿出事,让我出钱出粮,上下级因为这事纠缠,那可是软硬兼施,什么手段都会使出来,到最后,倒霉的还是本地。 因此,只要不是揭竿起义、明目张胆地造反,没有哪个地方官员愿意打仗。 孔杰更加迷惑起来,军队如此难调,地方官员又抵触打仗,这不是好事嘛,正好留出时间让咱们想办法,我们华兴人也不想打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