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李树信便跟着梁继盛、孟庆祥、岳文雍等人前往红沙村。随着榆林港开发工作越来越深入,华兴集团的工作重心慢慢转移到红沙村附近,而这一片区域,将成为未来集团总部所在地,相关建设工作已经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总部基地确定之后,大家便开始分散各地开展工作,梁继盛、孟庆祥等人主要在红沙村办公; 林志刚等人常驻黄泥岭; 符思南带领农业部众人常驻湳西农庄,集中力量应对秋收工作; 曹卫国将保安团的驻扎地定在烟墩岭下; 王海洋带着陆冠南等人登陆安由,将在榆林港东岸的这处陆地,开启华兴造船工业; 丁鹏让吴启华跟着去红沙村,先把集团的财务工作抓起来,自己则和顾恒等人在烟墩岭、临川港之间来回奔忙,毕竟目前对燕贸易主要发生在临川港附近; 董承军去了红沙村,彭少波则留在烟墩岭,和丁鹏一样,集团安全工作的重心还在临川港一线; 夏浚洲干脆将归义堂的总部设在连珠寨,顺便将连珠寨的日常管理接管过来,把郝卫民解放出来,专心负责护卫工作。 郑万成的基建工作最为复杂,除了在烟墩岭留下少量人员外,大部分建设人员都转到总部基地和黄泥岭一线,将整个榆林港的建设工作大面积铺展开来。 ...... 胡守中没有跟着过去,还是派那个队长,带领一小队兵丁,协同李树信的两个仆人,赶往红沙村。相比李树信的众星捧月,这些人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走路前往,顺便体验一番华兴人超强的修路能力。 孔杰和苟崇善则返回临川港,现在那里乱糟糟的,有苟崇善居中协调,相关工作也会顺畅不少。 傍晚的时候,大家还是选择到连珠寨休息,毕竟那里房子多,住起来也舒服。 苟崇善带着手下占了一处小寨子,此时刚刚安顿下来。孔杰也不和他见外,直接住过来,算是做个伴,显然已把这位巡检大人当朋友相处。 从苟崇善离开算起,整个榆林港的变化,用翻天覆地来形容,亦不为过。 两个人坐在茅屋外的台阶上,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论年龄,苟崇善比孔杰大着几岁,都是正值壮年的时候。多日相处下来,孔杰的率直真诚也让苟崇善分外感动,这帮人上来就把他当自己人用,就不怕自己坑害他们?此时无事,苟崇善想来想去,还是问出心中疑惑。 孔杰的答复依然真诚,华兴初来,并无更多选择,苟崇善虽然名声不好,但也是一方长官,当日交流时,又不像马义那般油滑,就算是赌一把,也是苟崇善更为牢靠些。 从当下结果来看,当日算是赌对了,苟巡检不仅办事得力,而且还颇有见识,对华兴人的实力认识清醒。引导州城官员前来会谈,既可免崖州百姓劫难,又未使官府陷入不当纷争,可谓居功至伟。 对于孔杰的回答,苟崇善哭笑不得,自己生于斯长于斯,当然不愿意看到家乡生灵涂炭。 说到此处,忽然打住声音,扭头盯着孔杰,问他咋知道自己名声不好的? 孔杰嘿嘿笑着,直接反问苟崇善,你虽然不是啥大官,但在这边陲之地,也是一方豪强,怎么会有如此无聊的癖好? 苟崇善显然没想到孔杰会反问,随即愣了一下,脸上现出苦涩的笑容,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我和黎人有仇?” 既然孔杰有此一问,说明人家对自己是信任的,苟崇善长叹一声,才将自己憋闷多年的怨气发泄出来。 ...... 事情还得从六年前的那场黎乱说起。 六年前,苟崇善为崖州兵房司吏,喜好武技兵略,更有豪侠之名,兼之家境殷实、父母在堂、妻子贤惠、儿女双全,在整个崖州城中,也是人人羡慕的风云人物。 本来一帆风顺的人生在黎乱发生的那一刻迎来逆转。 对于黎乱的发生,州城这边毫无准备,毕竟黎人被欺压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敢做出任何反抗。不管是州城官员,还是乡野里长、土舍,都觉着众多黎人既未开化,也不知礼,和猪狗无异,平日里打骂欺诈,更是寻常操作。 汉黎矛盾积累日久,黎人滔天怒火渐渐酝酿开来,已到爆发边缘,而州城这边却懵然不知。 乱局先是由崖州西部的几个村峒发起,并迅速漫延开来,一时难以遏制。从黎人诉求来说,主要是反对官府盘剥,并未将祸事扩大开来,劫掠乱杀。 面对纷乱骤起,州城这边仅能自保,好在省城、府城反应极快,镇压大军很快来崖,双方随即掀起大战。 说是轻敌也好,或者说是黎人骁勇也好,往日极易平定的动乱,这次却遭遇到重大挫败,大小将领战死数人,官军被打的四散奔逃。 大战的直接后果,便是激起黎人更大义愤,数千人积聚起来,开始攻打州城。 官军来剿,州城民众认为大事可定,纷纷放松下来,开始正常生活。那时苟崇善正在军中效命,忙的不亦乐乎。虽然不用直接参战,但组织青壮,运送粮草、军械,却是职责所系,根本无暇顾及州城家小。 兵败之后,苟崇善跟着溃兵跑回州城,才知宅中老少俱在城外上香,慌乱之间,未能返城,听到消息的苟崇善顿时头晕目眩,呆若木鸡。 冷静下来的苟崇善正欲出城探查,却见黎人从各处赶来,已将州城团团围住,彼时虽心急如焚,却也只能站在城头惶然无计。 接下来,苟崇善只能放下出城寻访父母妻儿的念头,开始没日没夜的站在城头防守,攻防之间,激战持续数月不息,将城里城外之人都变成战争机器。 每到双方休兵之时,苟崇善总是不由自主四处眺望,幻想着家人机敏,藏身乡野,或许能争得一线生机。 直到省城再次派出强军来援,才将这次黎乱平定下来,前后一年多的乱局,让崖州汉黎民众,俱都付出沉重代价。 城门重开之日,苟崇善迫不及待地奔出州城,四下寻访,才发现一家老小早已遇难,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就此阴阳两隔,和众多汉黎民众一样,成为这场动乱的牺牲品。 人生遭此重大打击,原本城中翘楚的苟崇善生无可恋,满心想着报仇雪恨,然而州城内外,遍地惨状,哪还能分得清楚谁是谁非。疯魔一般四处调查的苟崇善绝望的发现,自己根本就找不到仇人。 动乱场中,你仇我怨,谁又能说的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