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敬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但最终还是架不住周元的话术,被迫答应了让出十万亩土地的条件。 “耕地选在冀州,那边收干旱气候影响最小,粮食压力并不大,即使这十万亩土地没有收成,也不会影响到粮食市价。” “但要百姓种植番薯,需要给钱,承诺每亩地给一两银子才行。” 周元皱起了眉头,仔细算了算,才道:“冀州多以小麦为主,亩产不到两石,每石小麦的市价大概是…四百文钱。” 刘敬沉声道:“市价是四百没错,但这年头到处都缺粮,出售价格往往会高于市价,两石小麦买个一千文没问题。” “而想要让百姓积极参与,那肯定要多给一些,一两银子是合适的。” “这十万两白银,是你必须要花的。” “而好处在于,百姓得到了钱,不必截留收获,全部归你所得。” 周元是有钱,但那也不至于动不动十万往外砸,看来这笔钱还是要找大师姐报销才行。 “要麻烦刘大人派出心腹,亲自监督种植。” 周元沉声道:“此计非但关乎中原之平定,更关乎大晋天下之万民,后世之子孙,既然要做,就一定要严格按照种植标准,把事情办妥当。” “我在两日内,会拿出具体的种植方法,刘大人需要派人指导百姓。” 刘敬点了点头,叹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比你更上心,若真如你所说,这番薯能亩产数十石,还香甜可口,那真是千秋万代之功业。”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紫鸢的声音:“姑爷,有名帖送上来,高飚大人让奴婢送到您手上。” 刘敬站了起来,抱拳道:“我接着吃东西去了,你忙你的吧,周元,我等你的种植方法。” “好!” 周元送刘敬出去,同时接过名帖,打开一看,眉头顿时皱起。 这是田仁给的信,但上面却只有一篇古文。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为大同。” 一篇礼记,很显然是在表达开代伪朝的思想,虽然没有任何其他言语,但意思非常明确。 田仁这是在说大晋朝不值得效忠,想让周元弃暗投明,与开代朝一起,共建大同世界。 “紫鸢,拿到后厨去烧掉。” 周元吩咐了一句,却又陷入了沉思,难道这开代朝廷真是穿越者建立的?怎么处处都透着民生思想? 可张白龙若真是现代人,又怎么会不懂李自成的前车之鉴? 或许只是巧合,这个时代的确已经有了平等思想的萌芽,有杰出的人想出这些点子也不奇怪。 但…这很乱老子道心啊! 身为穿越者,自然也希望建立所谓的大同社会,难道老子真要去加入什么开代朝啊! “除非我没脑子。” 周元喃喃说了一句,他毕竟也是懂得历史唯物主义的,在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没有发生根本性变革的时期,只能按照历史的轨迹缓慢进步,不存在翻天覆地的传说。 “夫君!夫君!” 赵蒹葭急匆匆跑来,神色显然有些慌乱,低声道:“快出去看看,府门外来了好多人,成千上万,别是闹事的。” “什么?” 周元懵了,牛鬼蛇神都聚集在了这一天嘛。 他大步走了出去,只见熊阔海和刘敬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刘敬皱眉道:“外面有人闹事嘛?” 熊阔海沉声道:“周元,我们一起出去看看!老子还真不信有人反了天了!” 曲灵等人对视一眼,忧心忡忡。 “走吧!” 周元与刘敬、熊阔海等人大步走了出去,打开大门的那一刻,也是吓了一跳。 整个街道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一时间竟然数不清到底有多少,而且都是神京的百姓,不是什么其他人。 “啊!忠武伯出来了!” “周大人出来了!” 有人惊呼出声,也有人站了出来,大声道:“周大人今日乔迁之喜,咱们老百姓不敢跟着沾光,特地来给周大人说一声恭喜!” “不错,恭喜周大人乔迁,祝周大人身体康健,家庭美满!” 一个老妪喊道:“周大人,俺拿了两只老母鸡过来,还请大人收下。” “周大人,这是俺家的咸鸭蛋…” 数不清的人,到处都在说话,你一言我一语,整个街道吵闹不堪。 宴席上听到动静的宾客,也缓步走到了门口,满脸的疑惑。 一个中年男人大步从人群中走来,哽咽道:“周大人,我是…您或许不记得我了,我的女儿是回春馆的受害者…” “周大人忠肝义胆,当堂诛杀邪徒,我们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你,如今大人乔迁,我们便想着来送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又一个妇人走到前面,径直跪了下来,大哭道:“多谢周大人帮小女报了仇,民妇给大人磕头了!” “我等给大人磕头了!” 数十个受害者家属纷纷跪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赵蒹葭也是呆住了,连忙道:“紫鸢青鸢明瑞,快,快去扶起来,别让他们跪。” 场面乱做一团,许多百姓还在吵闹。 “周大人,俺们是六大巷的商贩…” “俺们是卖菜的!” “俺们是外城铜锣巷的,以前那可是臭气熏天的地方,现在都干净了,全靠周大人办实事啊!” “我等多谢周大人!”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李贺,给我倒碗酒过来!” “是!” 李贺连忙跑了进去,端着满满一大碗酒递给周元。 周元端起了酒碗,看着满街的百姓,大吼道:“诸位乡亲!周元在其位谋其政,皆是职责所在,担不起什么赞誉。” “今日诸位前来道喜,我周元心意领了,礼物是不敢要了,别的话无以言表,敬大家一杯,都在酒中。” 他大口大口将碗中之酒饮尽,然后大声道:“诸位请回吧!多谢了!” 他没有等候任何人回应,而是直接转身回了府。 步伐有些沉重,心情却莫名有些轻快。 赵蒹葭跟了上来,挽住了他的手臂,笑意吟吟:“夫君,现在是什么感受?” 周元摇头道:“哪有什么感受,继续吃饭罢。” 赵蒹葭却是眨着眼睛,满脸自豪:“妾身却很高兴,天理昭昭,夫君所作的一切,百姓都记在心里,妾身因夫君而自豪。” 她把头靠在周元的肩膀上,轻轻道:“突然觉得一切磨难都不苦了,什么都值得了。” “天理昭昭?” 周元喃喃自语,随手抹了抹脸,勉强笑了笑。 赵蒹葭道:“夫君不高兴?” “没有。” 周元摇头道:“只是有些意外,我本以为是闹事的。” 赵蒹葭轻声道:“我也以为是闹事的,毕竟我们府宅总是不安宁,但是…看到百姓跪下去的那一幕,夫君,我真的快哭了。” “夫君,你是不是也快哭了?所以才急匆匆溜走?” 周元干笑道:“哪里的话,男子汉大丈夫,岂会落泪。” 赵蒹葭歪着头,仔细瞅着周元的脸,咯咯笑道:“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