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弯弯,大地昏暗一片。 周元拉着薛凝月上了马,便极速朝回春馆而去。 长风嘶咽,马蹄声碎。 在无数道火光的照耀下,两人一马穿过了宽敞的大街,穿过了漆黑的小巷,终于来到了回春馆前。 两百个五军营的精锐,身影笔直,手中的刀闪着寒光,静静站在回春馆前,宛如雕像一般。 数百捕快聚在一起,却不敢说半句话,连神京府尹都站在一旁,面色忧虑。 看到周元,他连忙大步走了过来,吼道:“忠武伯,你到底怎么回事?神京城出了命案,这是我神京府衙的管辖范畴,哪有你这般直接带兵接管的!” 周元瞥了他一眼,道:“据说,府尹大人已经抓到凶手了?” 神京府尹道:“当然,二十余个贼子,被我府衙捕快当场抓获。” “二十余人。” 周元冷笑一声,眯眼道:“府尹可知,我周元何以到如今位高权重这一步?” 神京府尹道:“忠武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元道:“去年六月,云州甲胄失窃案,我查出来的。” “去年七月,浙江巡抚黄珩被刺一案,我查出来的。” “我周元最出色的能力不是带兵,是查案。” 他目光锁定神京府尹,一字一句道:“案发现场我看过,你以为我看不出总共有几个凶手吗?二十余人,你在蒙骗谁呢!” 神京府尹面色一变,他对周元的了解不多,哪里知道他还是个会查案的。 “自然不会全是主谋,总有人把门望风。” 说到这里,神京府尹道:“具体情况,还需得等审查案情之后,才可得知。” 周元淡淡道:“很好,你也知道要查案,本都督便陪你走一趟神京府衙。” “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查案的。” 神京府尹大声道:“忠武伯,查案之事,与五军营无关,你恐怕没有资格旁听。” 周元道:“你说得不错,我是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旁听的。” 说完话,薛凝月站了出来,深深吸了口气,道:“我是受害者,回春馆九个女学徒,就我一人活了下来。” 此话一出,神京府尹心中猛震,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幸存者。 周元咧嘴笑道:“她是宣府节度使薛长岳的独女,当朝一品武勋的千金,也是我的义妹,你说老子有没有资格旁听!” 神京府尹张了张嘴,满头大汗道:“自然是有的…” 他心中已经有些恐惧了,怎么女学徒之中,还有武勋节度使的千金啊,事先没有收到这样的情报啊。 查这些女子底细的时候,没有这一条啊! 周元冷冷道:“案发现场我的人会守着,审案过程,我也要亲自监督。” “你可以派仵作来验尸,只许一人。” “李贺!” 李贺连忙半跪而下:“末将在!” 周元笑道:“你留一百精锐,镇守此地,除了仵作外,任何人不得擅入。” “末将遵命!” 李贺面色严肃。 周元沉声道:“剩下一百人跟本督走!看看我们的府尹大人,如何审案。” 于是,一百亲军和数百个捕快,便这般直直走到了神京府衙。 此刻,天也已经快亮了,宵禁结束,受害者的家属也纷纷跑到了衙门报案。 得知自家闺女已死,一个个哭得撕心裂肺,数十人都进了衙门听案。 纸包不住火,神京出了如此惊天大案,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吃瓜的神京百姓也纷纷赶到衙门旁听,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人群中,周元看到了身穿男装的李玉婠,她蒙着面,但气质实在出众,想认不出来都不行。 “人找到了,一个没少,等你的命令。” 她的声音精确地传到了周元的耳中。 周元微微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人已经挤满了衙门,数十个受害者家属泣不成声,愤怒至极。 场面实在太大,神京府尹也是压力巨大。 以前这种事都没闹这么大,家属再闹腾便抓起来,花点银子打发了便是。 如今却没想到,其中一个女人是一品武勋的千金,而且还没死,关键还涉及到了周元这个超品伯爵。 麻烦太大了,必须要咬死那群人,没有替罪羊,大家都得遭殃。 想到这里,神京府尹面色一肃,惊堂木一拍,大声道:“传主犯关陆!章飞!” 很快,关陆和章飞被五花大绑压上了堂。 他们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周元,羞愧务必,不禁低下了头。 章飞更是面色扭曲,痛哭大吼道:“大人!属下有罪!属下没能保护好凝月小姐!有愧大人重托!万死难赎!” 一个高大的汉子,竟然当场泪流满面。 神京府尹愣住了,其他听案者也愣住了。 很快,章飞也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薛凝月正好端端站在那里。 周元平静道:“吕嵩,审案吧,我也想知道我的属下,怎么就成了奸杀八位良家妇女的凶手了。” 糟了糟了,这批人竟然也是忠武伯的! 那昨晚他们来救人,也说得通了。 此刻容不得后退了,必须一口咬死! 吕嵩做了十几年的神京府尹,身居要职,早已是经验丰富。 此斗争之时,千万落不得一点下风,否则就永无翻生之日。 他周元毕竟是后来才到,纵然再会查案,又能如何翻盘! 念及此处,吕嵩当即吼道:“关陆!章飞!尔等身为忠武伯之手下,不思报国,安敢行此残忍行径,简直是丧尽天良!” “当着神京百姓的面,当着数十位受害者家属的面,你们还不快快交代实情!” 章飞气得脸色涨红,正要破口大骂,却被关陆阻止。 关陆不卑不亢,沉声道:“请问大人,有何证据证明我等犯罪?” 吕嵩寒声道:“你二人深夜不寐,携带二十余人,被我府衙捕快当场堵在回春馆,人赃并获,还不承认!” 关陆道:“我等是发现薛姑娘有危险,故而带人前去解救,只是不巧被官兵撞见而已。” 吕嵩咧嘴道:“你怎么知道回春馆会出事?另外,八个女学徒都遭了毒手,偏偏薛凝月无事,我很难不怀疑,她薛凝月是内应!” “否则,回春馆的大门怎么会上了锁,以至于八个女学徒都出不来。” “其他人出不来,薛凝月怎么出来的?” 听闻此话,薛凝月身影巨震,当即眼眶发红,颤声道:“你…你怎么能说出这般话来!” 吕嵩大声道:“薛凝月,你身为一品武勋千金,怎么会放下身段去学医?” “为什么你去学医才几日,那些女学徒就全部出事了?” “为什么她们都出事了,而你没出事?” “为什么偏偏又在案发之时,逮住了与你相关的这二十余人!” 说到这里,吕嵩惊堂木一拍,厉声道:“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 “你还敢说你不是内应!” 作为一个老官,吕嵩有基本的逻辑推理能力,自然也有诬陷好人的能力。 他气场很强,说话掷地有声,显然也感染了四周众人。 一众受害者家属愤怒失智,纷纷指着薛凝月大骂了起来。 吃瓜的百姓,也气得大吼道:“这个贱妇!怎么这么狠的心,害自己的师姐!” “真是个毒妇啊!长得倒是水灵,怎么生的个蛇蝎心肠!” “杀了她!杀了这个贱女人!” 无数的声音,无数的怒吼,一并涌入薛凝月的耳中。 她本就虚弱,本就情绪压抑,此刻却再也坚持不住,身体摇摇欲坠,倒在了周元的怀里。 “周大哥呜呜!” 她脸色苍白,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