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黄昏,夏日的艳阳临近尾声,只剩下一片残红。 最后的热浪缭绕在这座古城之中,几辆马车停在了公邸门口。 赵诚牵着夫人的手走了下来,恰好遇到了一同走下马车的白敬塘等人。 双方相遇,衣衫褴褛的白敬塘等人略有些尴尬,但还是低下了头。 赵诚笑道:“白家主,幸会啊,最近过得不太好吧?” 白敬塘看着自己的一家老小,随即摇头叹息道:“赵大人说笑了,白家如今是阶下囚,哪里谈得上好与不好,若能活下命来,已是造化了。” “如果赵大人有心,还请在卫国公面前美言几句,我等感激不尽。” 赵诚微微眯眼,却是淡笑道:“你啊,看似是最危险的,其实是最安全的。” “白家主,双胞胎姐妹花这招棋走得很好,我家子易就吃这一套。” “当然了,我家夫人对你很不满就是了。” 陈氏狠狠瞪了赵诚一眼,懒得和他说话,直接走了进去。 院子里,周元、李玉婠、官采曦和庄玄素这最初的四人组,坐在了一起,表情各不相同。 一旁还站着一对双胞胎姐妹,她们穿着相同的薄裙,一个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一个冷着脸,却是极不自在的模样。 赵诚打量了她们两眼,才暗叹宏伟壮阔。 周元已经站了起来,施礼道:“见过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陈氏满脸笑容,拉住了周元的手,笑道:“子易啊,你看你一天天忙于公务,也不知道来看看岳母。” 周元低声道:“此次案件过去之后,一定好好陪岳母逛一逛这扬州城。” 陈氏依旧笑着,目光打量着另外五个女子,道:“子易啊,你身旁的女子还真是不少哈!” 周元有些汗流浃背了。 他立刻介绍道:“这位是内廷司的庄司主,负责协助我巡盐。这位是官姑娘,陛下托付,让我带她南下。” “这两位白家的姑娘,纯粹是白敬塘使的手段,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请岳母大人多多体谅。” 陈氏哼道:“是么?那这位貌若天仙的姑娘呢!” 她看向了李玉婠。 李玉婠也是见过世面的,但被这么一盯着,也莫名其妙有些慌乱,连忙低下了头,悄悄朝周元看去。 周元干咳了两声,才道:“岳母大人,这位是李姑娘,从临安府开始,便与我患难与共,子易不敢相瞒,她是子易的心上人和未婚妻。” 听闻此话,李玉婠身影微微一颤,把头低得更紧了。 心都揪在了一块,又紧张,又窃喜,又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甜蜜。 陈氏戳了戳周元的额头,道:“你倒是直白,只可惜我家蒹葭还苦苦守在京城呢。” 周元连忙道:“办完案子就回去,好好陪着蒹葭。” 陈氏也没跟他即将,只是笑道:“你啊,是国之栋梁,忙一些是应该的,蒹葭是个识大体的,该体谅你的地方,一定会体谅你。” “你啊,也该多体谅体谅她,夫妻之间嘛,就是要互相把对方放在心上。” 周元立刻点头称是。 赵诚道:“行了行了,子易现在都什么身份了,你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人家,不合适。” 陈氏掀眉道:“我这是训斥么?我分明是关心他嘛,亏你是金科状元,说话好不讲道理。” 两人又进入了习惯性斗嘴模式。 最终赵诚还是说不过,告饶道:“错了错了,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回吧。” 陈氏这才心满意足,笑道:“子易,岳母去后厨看看,给你熬一碗汤,让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周元惶恐道:“这哪里合适…” 陈氏打断道:“说什么呢,我是你岳母,算半个娘亲呢,给你下个厨怎么了。” 她嘀咕着,缓步朝后院走去。 赵诚这才坐了下来,拍了拍周元的肩膀,笑道:“汗流浃背了吧?你岳母大人手段多着呢,要不然怎么把我吃得死死的?” “这些年来,我是连小妾都不敢纳一个,你小子比我强多了。” 周元重重咳了一声,道:“岳父大人,先说正事。” 赵诚道:“你说就行了,我和几个姑娘说几句话。” 他看向庄玄素,郑重道:“庄司主,赵某离京快五年了,不知陛下是否安好?” 而周元则是给白家姐妹使了个眼色,带着她们来到安排白家人的院子。 一家人见面,自然是感慨万千,哭诉不止。 白敬塘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眼眶发红。 他对着周元施礼道:“多谢卫国公饶我们性命,白家实在感激不尽。” 周元淡淡笑道:“饶你们性命?白家主啊,你或许还没明白,我这里可别扬州府衙的大牢危险多了。” “能不能活下去,要看造化。” 白敬塘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看向大门之外的方向。 周元道:“话我不多说了,你们一家人还要团聚,现在你可以想一想,将来怎么报效朝廷了。” “本质上,是怎么把琼州的海盐发展起来,这件事你要是做成了,那就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陛下会赦免你们白家。” 白敬塘身体巨震,差点没流下泪来,长久以来的绝望,终于看到一点曙光了。 把岳父岳母接过来,主要是周元怕他们有危险,目前的扬州,也只有这座公邸还算安全了,至少这里有人把守。 当然,晚上挡不挡得住进攻,又是另外一说了。 “大人,岳陵康来了,在正厅等着呢。” 关陆前来汇报,这个院子的安保已经由他和章飞负责了。 周元笑道:“你猜他是来做什么的?” 关陆道:“估计是下最后通牒的,对方胆子大,但也怕出事啊。” “我会一会他去。” 他大步走向正厅,果然看到了岳陵康正悠闲地喝着茶。 看到周元,他也没有行礼了,只是笑道:“这西湖的龙井,味道甘甜,余味无穷,是实实在在的好茶。” “卫国公觉得如何?” 周元道:“我没什么讲究,井水茶水都能喝,无非是解渴罢了。” 岳陵康道:“在下官看来,卫国公的胃口可没有这么简单,否则也不至于吃了一千五百万两白银还不走了。” “但是,下官还是想劝一劝国公爷,见好就收,别把事情弄得太大,这几十年来,朝廷派出了至少七八个巡盐钦差,你是收获最大的一个。” 周元看向他,淡淡道:“你可以再说直白一点。” 岳陵康点了点头,道:“当然,毕竟卫国公是见过世面的,那下官就直说了吧。” “卫国公是陛下的宠臣,是大晋的擎天白玉柱,我们不想把事情做太绝,请卫国公交出十三处盐矿的一切罪证,交出白家所有人,我们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周元道:“否则呢?” 岳陵康叹息道:“否则,我们便只好请卫国公永远留在扬州城了。” “当然,我们会剿灭无生教,替卫国公报仇。” 周元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向这个中年人,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张白龙三十万大军围住我的时候,我没答应投降。东虏骑兵齐聚山海关,努尔哈赤要封我王爵,要把公主嫁给我,我也没有投降。” “你们凭什么认为,我在扬州竟然会投降?” 岳陵康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告辞了,希望明天卫国公还能这么硬气!” 他站了起来,直接大步离开。 周元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下,才道:“不是,我让你走了么?” 四五个壮汉围了上来,拦住了岳陵康的去路。 周元笑道:“你真以为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啊?我我的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岳陵康道:“杀了我,能影响大局吗?” “但我杀着爽啊!” 周元道:“你有意见吗?” 岳陵康眯眼道:“我不信卫国公是这么无聊小气的人。” “扯淡!” 周元冷冷道:“你既然很想知道明天我是否笑得出来,那便留在府上吧,我们一同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