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斋饭那是芳香四溢,黎明的光照亮了厅堂,临安府依旧是临安府,只是暂时换了主人。 看着四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还有那一具具骸骨,松山子满身发寒,心中不禁涌起悲凉之意。 周元轻轻道:“莫非斋饭不合道长胃口?还是说,道长也吃肉?” 吃肉?提起这两个字,松山子就想起了昨晚道友们被蛊虫啃食那一幕,一时间胃里翻涌不断。 他本是吃肉的,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怕是都不敢吃了。 “还是说,道长在为死去的同门而悲苦?” 周元的声音总是带着一股子戏谑的意味,让人不适,也让人畏惧。 因为这种戏谑,像是蕴蓄着无尽的自信和对时局的把握,但分明临安府已经沦陷了,江南也坚持不住几天来了啊。 松山子不明白对方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阁下有话不妨直说吧,一两顿饭还收买不了贫道。” 周元笑着说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庄玄素司长,是内廷司的头儿,女皇陛下的贴身女官。” 松山子下意识看向庄玄素,想起昨晚的激战,他心中知道,这个梁子早就接下了。 周元道:“我打算让她向陛下进言,开启天下灭道计划,这个计划很简单,总结来说就是:捣毁道观,烧毁道经,杀死道人。” “十二字真言,道长以为如何?” 松山子浑身发寒,不禁大吼道:“你们这是逆天而行!” 庄玄素冷了道:“女皇陛下就是大晋的天!她说杀,那便片甲不留!” “只要一道圣旨,全天下道门,都将成为逆反之教派,等同于无生教。” 松山子骇然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颤声道:“你这是公报私仇!” “错,这是大道之争!” 庄玄素眯眼道:“天下逐鹿,龙虎山作为道家名门,公然支持反贼,难道不该灭吗!” 松山子张了张嘴,却是找不到话反驳,只是心中懊悔,都怪自己一时激进,竟害得天下道友遭殃。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岂不是成了道门之千古罪人! 周元淡淡道:“好了,威胁的话不必再说了,松山子,该客气的我也客气了,接下来该摊牌了。” “很简单,你听我的,我保你道门无事。” “若不听我的,那上面的十二字真言你可记住了,绝不是开玩笑。” 松山子连忙道:“有话就直言!” 周元道:“我要你以龙虎山之名义,广发天下英雄帖,将安南侯伙同无生教,谋反作乱的事实,公之于众。” “包括却不限于揭发安南侯奢靡之生活,揭发赌坊拐卖人口、致残孩童等行为。”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你一定要说出去,就是上面的十二字真言,告诉所有人,这是安南侯答应无生教的。” 先皇重道,天下道门无数,影响巨大,这个罪名要是扣在安南侯头上,那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松山子瞪眼道:“若是那般做,安南侯必然派兵将我龙虎山屠个干净!” 周元摇了摇头,冷笑道:“你真把龙虎山当盘菜啊,还值得对方派兵?现在安南侯在做大事,管不到你头上来,处理龙虎山,那都是秋后算账了。” “而你,怎么敢肯定他会赢呢?” 松山子大声道:“他有十多万大军,占据了天下最富饶的地方,只要配合流寇和蒙古,足以掀翻大晋江山。” “可惜他遇到了我!” 周元傲然道:“这是他的不幸,却是你的幸运,因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给你赎罪的机会。” “若是女皇陛下得知此事,想想她狠辣的手段,天下焉有道门可活!” 说完话,他站了起来,摆手道:“小影,带他下去写,中午之前,我要看到他的信。” 松山子怒骂着,被小影带了下去。 庄玄素皱眉道:“他靠得住吗?我的意思是,他或许没有那么大的价值。” 周元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要做的事很多,但总要有一个开始。” “松山子靠不住,但他却有弱点,毕竟他太在意道门了。” “今天他要写不出信来,你就星夜出发赶往龙虎山,把龙虎山掌教真人的头给他砍过来。” 庄玄素叹了口气,道:“可这有什么用?仅仅一夜临安府沦陷。两江大军未动,则说明已经和安南侯同气连枝。” “不出三日,江西便要沦陷,最多十日,整个两江将彻底被敌人掌握。” 她十分焦急,低声道:“如今是七月下旬了,再过两三个月,就是秋赋了。” “朝廷要是收不到这笔钱,就撑不下去了。” 周元点了点头,道:“如今大晋每年的赋税大概是八千万两白银,其中军队和官员支出,就基本上要花掉六千万两。” “剩下的两千万还要用以宫禁支出、各地赠灾,以及其他民生工作,几乎是不够花的。” “若再打仗,那基本上连抚恤将士的钱都没有,可谓艰难啊!” 庄玄素疑惑道:“你…你连这些都懂?” 周元继续道:“这大晋天下,要平,极难,要复兴,则是难上加难。” “我本想做一闲云野鹤,过一过妻妾成群的生活即可,奈何时局艰难,已经到了不得不有人站出来的地步了。” “否则,你以为我愿意管这烂摊子?” “临安府如此景色,我在这里享受生活不好吗?” 庄玄素恼怒道:“身为大晋子民,你怎么能这么想?大男儿本该报国啊!” 周元摆手道:“这些话你还是去跟女皇说吧,她或许喜欢听。” “现在说点实际的,两江失守是必然了,要打肯定是打不回来的,朝廷没有那个能力了。” “唯一平定江南的办法,就是从内部瓦解他们,关键就在于两江将士这一环。” “我心中有数,但还缺乏一些必要的条件,需要时间去发酵。” “你目前要做的事,就是和女皇保持紧密联系,包括两江周边的局势。” “我们要通过这些局势,来判断出手的时间。” 庄玄素皱眉良久,才叹声道:“我听不懂。” 周元笑道:“所以选择我,是你目前唯一的办法,其实也是女皇唯一的办法。” “告诉她吧,我叫周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