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湉正纳闷如何称呼,因为沈家盛也是四十多岁,沈庆阳虽然七十岁多了,可娶一个年轻一点的妾,来个红袖添香也不是不可能啊。 正在纳闷着沈庆阳笑道:“这是贱内,也是一个才女!” 看见老头子高兴的样子,宋湉心想叫老夫人显然不好,立即拱手叫了一声“夫人!” 可沈家盛道:“你就别叫什么夫人了,叫姨娘吧。”看着宋湉一脸茫然的样子,不拘言笑的沈家盛微微一笑道:“早年我爹就喜欢往勾栏里面钻,附庸风雅,赵姨娘那时候琴棋诗画样样懂些皮毛,就这般爹喜欢上了。” “家盛,如何说话,读圣贤之书的人,礼字在先!” 宋湉不用猜都明白沈家盛对他爹娶这位姨娘颇有微词的,其实也不难理解,儒家思想熏陶下的人对自己亲生母亲一定比较敬重的,家庭中后来的人自然就难以融入,就会出现这种厚此薄彼的现象。就那当今社会也是如此,就算一个成功人士,身边有了一个小三,家中儿女一定是抵触的,就算离婚后明媒正娶前妻子女能叫你一声后妈或者婶婶、阿姨之类,是你前世在佛祖面前烧高香了。 “赵夫人一定是会下象棋的吧!”宋湉随便猜度。 “还是你有眼光啊!她呀双陆象棋,古筝、书法无所不通!真真的一个才女!我两其实也是有夫妻相的,起初第一盘棋居然下成和棋了,和棋和气我们两就合在一起了。”说罢自顾自哈哈大笑,就像自己突然下了一手秒棋一般得意! 只见赵夫人笑道:“相公,菜饭都凉了,该陪客人吃饭了!” “不急,不急,咱们边弈棋边喝酒。”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下棋,宋湉也十分放松,下棋也是随便走走,不计较输赢。酒是米酒,上口却甘醇如清泉,因为上口好喝,不觉已是微醺,只听隔壁房里琴声悠扬,断断续续,跟喝酒的滋味却又有不同。想来沈庆阳待客之礼很是庄重的。因为有些醉意,宋湉的左路马居然走错了,只好投子认输。沈庆阳哈哈大笑:“老夫知道,你是饿了,明明可以和棋,故意丢一马,让我沾便宜。咱们吃饭吧!” 毕竟在人家做客,输给棋痴也输得其所,且长几辈的人也不至于颜面尽失。 沈家盛这个老师非常敬业,饭桌上聊起读书感受,说了宋湉一大堆不足。宋湉初来咋到,看上去确实菜鸟一般,但作为老师不论你学习多么差强人意,也都是有些勉励的话。宋湉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多,比如书法只能说是一两年级水平,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书法大多不俗了,有些比现在练习十几年的书法水平都要高。 “你的字不知道是哪位先生所教,写字首先要练习笔画,譬如说在这一点,起笔后下按,再笔锋回,这一点才好看。”沈家盛手指蘸水在桌子上勾画起来:“每个笔画要勾画百遍以上,方可定型,因此你回家后需要打牢基本功。” 沈家盛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掌握基本笔法之后,再练习字形。书法当效仿颜体庄重,再学习二王的飘逸俊美。嘴上说说自然不成,要达到一定成就需要无比刻苦训练,拿出怀素张旭的精神。怀素当年在永州寺庙练习书法,刻苦到把芭蕉叶子写满字迹。变成每一树每一树的书法,人家的树木挂的是果实,他的挂的是书法作品。没人欣赏就自己欣赏。” 宋湉听了这些高见只有连连点头的份儿,但他知道书法是一项长期而系统的工程。 与其子沈家盛相比沈老头其实对宋湉还是十分赞赏的,读书都是有个过程,古代科考谁不是十年寒窗甚是数十年寒窗苦读,哪个成功人士不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因此他认为儿子教学有些操之过急。 古代文人谈诗论文自然离不开作诗出对联。沈庆阳望着窗外黄叶飘落,一时间心里有了一联,他举着酒杯道:“无可奈何叶落去”这是对秋天秋风无情的感叹,宋湉立马想到春天的繁荣景象回了一联道:“似曾相识春归来!” 沈庆阳高兴地笑道:“秒秒秒!对得好!” 如此妙对就连沈家盛也想象不到宋湉如此才思敏捷,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 “我说了嘛,棋如人生!有才气的人读书做文章自然不会差的,教学是要严,为人需要宽仁。” 老头子说起做人的道理有板有眼。说做人脱不了一个礼字,礼之不存学将焉附?两军对垒也是先礼后兵。 父子两各说各的,宋湉老觉得两只耳朵都不够用,突然沈家盛站起身来道:“只怕时间到了,不可误了学业!”放下酒杯,洗了一个手。便跨出家门,宋湉只得紧跟其后。 今日下午沈思桓读书做作业都非常认真,一直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是课间休息出来上厕所都是带着风跑步的,回到座位就开始做作业,写文章。毕竟回去沈家福还得检查作业。 宋湉下午拿着同学的范文看了一遍,然后学习《大学》《中庸》的章节,沈家盛还没有要求宋湉作文。 下午申时放学了,沈思桓带着赵世还有几个伙伴,早就围着宋湉,他以为这样就人多气盛,也许宋湉就听话了。他瞪大着眼睛恶狠狠地道:“小样,今天继续给我做陪练?” “陪练可以,三十文钱拿来!” 沈思桓摸摸袖子,拿出了二十个铜钱,说道:“今天就是这些了,以后是每天八十文月结。” “不行!每天一百文不可少!必须当天结算清楚。”宋湉觉得其他可以商量,这个没有商量的,自己被打得偏体鳞伤,还要克扣工钱,无论如何是不能同意的。 “好,你有种!一百就一百!”说罢便拉着宋湉往昨日练习之处跑去。宋湉摆了一个姿势站好,开始运气。这次沈思桓用的拳脚力度非常猛,虽然宋湉早已准备,还是好几次被打翻在地。打了快半个时辰,只见李明成赶了过来,低声对沈思桓道:“老爷让你早点回去,还有庄长青在大门外等你呢,说要跟你商量个事儿!” 沈思桓指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宋湉道:“今日算你走运,就到止为止吧!” “钱呢?” “今天只能给你三十文!因为时间不够!”沈思桓说罢带着李明成就要走,李明成扯住他的袖子道:“老爷说随便也把他也叫回去!” 沈思桓拍打着衣服说道:“跟我走吧!我告你不许在我家人面前提起此事。否则你什么也拿不到!” 宋湉才不想受他这份窝囊气呢,拍打着身上的泥灰便回自己家去了。 第二日放学后到了练功这里,沈思桓却没有给宋湉带来三十文钱,宋湉是不愿做无谓的牺牲,抬腿便走。 “我说了明天一定给你,一起给一百五十文,够了吧?” “今日给,不能赊账!”宋湉心想鬼知道你明天给不给呢,一百五十文不过口头支票而已。 沈思桓起先翻了自己两个袖子,找出十文钱,又从赵世和黄四郎身上各找出三文钱,加起来十六文铜钱递给宋湉道:“我明天一定给你!先拿着这些!” “不行!”宋湉口气非常硬,确实他不想吃亏太多。 “今日不答应也得要答应!”沈思桓带着几个狗腿子又围上来,不答应不罢休,到了一处僻静之所,宋湉担心他们人多势众,打起来不免要吃亏,只得加快脚步。 来人如影随形,快到兰江河岸边又一条小溪水在此处入河。宋湉立住脚步背靠一颗杨树,开始运气护身。赵世和黄四郎很快在宋湉左右站立。 沈思桓看宋湉无处可退邪笑道:“不必那么紧张,我就是喜欢跟你练练拳脚。跟别人打没味道。别人三五下就打趴下了,你呢说真的功夫还是不错的。至于钱嘛,今日就是这些,往后也就月底给你!但总的来说不会少你的。来吧,我要出招了。”说罢两手互穿插,走起了步伐。却在跳舞似的,半天不出招,宋湉知道他最不讲武德的,因此专心观察他的动作。 “这个地方打倒你掉河里不好办,要不换一个宽敞…。”后面‘的地方’没说出来,拳头就到了。宋湉侧身避过。沈思桓突然一个扫堂腿飞来,宋湉轻巧一跃往前跳上一步,沈思桓柔身向前,突然变掌向宋湉腹部打来,宋湉随即一侧身,“波”地一声打在腰间。 宋湉不再躲闪,这次因为不是为了他的钱财,该出手时就出手。他左手突然出拳打中沈思桓左肩。沈思桓冷笑一声,右手抬举,用力劈下,从宋湉耳廓划过也打在肩膀上,随即又是左掌推出,宋湉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宋湉一个迅速爬起来,沈思桓行动更快一脚又将宋湉踢翻。但毕竟拳脚功夫不如人,还是挨揍的份。一炷香功夫又挨了几拳。 他每挨一拳,人群中便有人大笑,宋湉铆足劲一拳打过去,拳头还没有碰到沈思桓,没想到对方身子一晃,糊里糊涂摔倒在地。宋湉担心沈思桓假摔,怀疑他有更猛烈的招数,却听见他“唉哟”一声,半天没起来,一个劲叫疼。 只听啪的一声,一只手板打小的鱼儿在沈思桓头顶摆动着尾巴,沈思桓慢慢站起来摸着头,非常奇幻地看着从天而降的鱼儿。一个老头从溪水岸下冒出一个头,手里一个长长的竹竿,钓竿上的鱼儿突然从吊钩上脱了,掉在沈思桓胸口上,又蹦跳着往河里去。老者一跃而起抓住那条鱼,道:“我的宝贝鱼儿,今天的晚餐就看你的啦。喂,你们继续打架啊,不过呢,几个人围着一个人打架,也不算本事。一对一打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