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湉被缠不过清了清嗓子便开口唱起来。‘大江向东流’起音低平,饱满充沛,接着音调升高,起伏有变化,时而滔滔流水一般,时而汩汩细流,时而壮阔平缓,时而激流奔腾。迎迎听得活蹦乱跳,在一旁鼓掌。 唱了几句丫头青青过来说饭菜准备好了。因为今日为市场赶圩,张谦这里比往日似乎要忙些。忙到下午午时快过了才闲下来做饭吃。 下午吃了饭宋湉在家中写字读书,雯雯也陪着,宋湉对这种红袖添香有种非常满足。傍晚的时分,雯雯还在忙碌着,她今日做些野菜粑粑,又给宋湉将衣服被褥洗净,将缸中大米中的小碎石子挑选干净。放下手中的活计正要去田边看看便回家去。没成想道她奶奶打沈家回来经过这里,雯雯还差点认不出来了,原来他奶奶甘老太在沈家换了一身绸缎衣服,打着一根黑色拐杖,咋看活像城里的老太。她早已发现孙女雯雯,叫了一声“雯雯”,雯雯才上去扶着奶奶,看见孙女儿在这里,与宋湉说了几句话,便拿着雯雯的手回家去,看看天色将晚,宋湉送他们祖孙二人过了木桥,又嘱托雯雯一路小心,方才返回。 却说甘老太在沈家日子过得不错。回来跟甘翁商量着将雯雯送到沈家,给沈思桓做丫鬟。沈母让她看着合适的女子撮合他孙儿,她一直放在心上,虽说雯雯算不上大家闺秀,可雯雯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说进了沈家荣华富贵自然享受不尽。甘老太跟雯雯说了一堆好话。甘翁本想一口回绝她母亲,但他又是极孝顺之人,说道:“雯雯在这里,奶奶说让你去沈家,你也这么大的人了自个拿主意。” 雯雯低头不言,甘翁知道她不会愿意。跟他老娘说道:“去年家里穷得四处找野菜吃,有个大户人家说买雯雯丫头,我都舍不得将雯雯卖掉。卖过去生死都不知道,要那几两银子做啥子。再说雯雯丫头性子倔强,她喜欢的事儿,她就会去做,不喜欢的事儿,拿轿子抬她也不会去的。” 甘老太道:“老夫人说了,只要雯雯去了,只怕就将她当自己的亲孙女儿,吃穿用度跟她孙女一般无异。” 雯雯听了这话走到灶房帮母亲做饭去了。 甘翁道:“老娘,你就别提这事了,打量雯雯也不会去,再说宋公子待我们不薄,她愿意服侍宋公子是她的事儿,穷也好,富也罢,脱不了就这般过日子。去沈家虽说如此,有享不尽的富贵,但终究还得低眉下眼的被人家支使。” 雯雯从灶房走出来道:“奶奶,你还是别说了,你回婶婶家去吧。” 甘老太笑骂道:“你这个死丫头,倒是赶起奶奶来了!” 雯雯道:“不是我在这里说,奶奶你只怕不知道,你没看见沈家丫头对宋公子多好,不过为了照顾宋公子的面子让你去她家给她奶奶说故事听,要是宋公子生气了,莫说你做不成沈家的客人,只怕我们这个家又要回到去年的日子了。” 甘老太道:“我不过也是为了这个家,你们想想,呆儿如今也大了,你过去后沈家给了上七八十两银子,将来将这房子修葺一番,给呆儿娶个亲,这个家才正真像个样子。” 甘翁道:“老母亲就不要操这份心了,婚事命中注定。呆儿这个样子若是今娶一个女子过来,兴许用不了三天人家就会跑掉。” 甘老太见说不动父女二人,一个人早早地睡了。 却说沈家福看见沈思桓不思进取,心中烦忧,食之无味,沈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晚饭后沈母独自一人来到沈家福房里,又屏退钱夫人、龙姨娘。坐在儿子床边道:“儿啊,你也用不着这般愁眉苦脸的,我们沈家也是一个大家,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你还年轻,五十出头。人家六十岁还纳妾的。桓儿不争气也不是什么事儿,不如纳妾再添两个男丁。要说纳妾如今房里的丫头有好几个,十六七的青春年少。屁股大的有你老婆人房里的莹儿。别的如春香、芳儿也不错。依我看你老婆房里的莹儿倒是做事稳重,又体贴。” 说罢又让人将钱夫人叫来说道:“我有一桩事儿正要跟你说。” 钱夫人行了礼,在一旁站着,沈母道:“你先坐下吧!” 钱夫人挨着沈母坐下道:“老太太有啥事尽管吩咐就是!” “也没别的事儿,就是一桩喜事儿要求求你这个观音菩萨!你答应了我才好说呢。” 钱夫人笑道:“儿媳尊听老夫人教诲就是,哪有什么不答应之理。” 沈母道:“如今偌大一个家里,男丁太少。皇上后宫有三五千的,那么多嫔妃不过是给皇家多添皇儿皇孙罢了。我们家还不如二房、三房的男丁多,二房的家盛前些日子也添了一个男丁,三房沈家冲沈家腾更不用说了,家大业大的,儿孙多才热热闹闹,才可以撑起这个家。” 钱夫人听了这话自然明白了来意道:“老太太、老爷是不是看上了谁家闺女还是哪个丫头,老爷也有五十二岁了,俗话说看菜吃饭、量体裁衣,自己倒要忖量些。” 这话是说给沈家福的,沈家福道:“如今儿女都大了,我赋闲在家,家中也不缺银子花,更兼桓儿不懂事,不上进。”说罢又叹息。 沈母道:“正是这般,膝下有个小孙儿消愁解闷的也是好的,你房里又多一个人嘘寒问暖的,熙云你带来的丫头莹儿,也有十七岁了,屁股大生儿育女再合适不过的,熙云你若是依允了,这事儿就好办。不过与莹儿做几套新衣裳,打两套首饰罢了。中秋节马上就到了,叫人看个好日子,八月二十六,或者八月二十八都可以娶了过门,你看这样行不?” 钱熙云道:“既然老太太安排妥帖了,儿媳哪有不依的,就按照老太太你的意思操办就是。” 沈母说了一会子也累了,着丫头扶她回房歇息去了,钱夫人对沈家福笑道:“你倒好尽盯着我手中的丫头,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这只兔子专吃窝边草。” 沈家福听着这种喜事到底还是高兴,但他在钱夫人面前还得装一装,叹息道:“不是桓儿不成气候,我这把年纪黄土垒了半截,哪有心思纳妾。就是给个黄花闺女我也要倒腾半日的。” 钱夫人笑道:“别得了便宜又卖乖,若是你将莹儿收了还生不出儿子来,那可别怪我了。” 沈家福笑道:“那自然不会怪罪谁,都是我的命。” “我跟你说句话,宋公子跟三丫头倒是相处得不错,你把宋公子招了来岂不一举两得,又多个儿子。” 沈家福听了想了想道:“这事儿不妥,一则老母亲不同意,二则湉儿也未必会同意。他这个性子倒是有几分像他老爹,宁折不弯。” 两夫妻说了一些悄悄话,莹儿过来倒水,沈家福看见莹儿越发出挑好模样,走路的姿势也好看,屁股饱满得要溢出来,心里倒是乐开了花,将对沈思桓的不快抛到脑后去了。 宋湉已有数日没有上学了,上元节之后下了好几场大雨,李沐阳堂叔李学优起初倒是没注意私塾少了人,因为私塾与学堂不同,私塾的学生更加自由,也有些学生上几天学后来干脆在家自学,因病假、家中事情不来的,不会受到任何纪律处分。因数日不见宋湉,遂问了李沐阳,才知道老先生于连元因为嫌他束脩少了。说好的每年二两银子惯例,没提防这老东西另外向学生要东西,如今招个先生也不易,因此他倒是提了一些东西送给于连元,于连元也答应宋湉回来不再追问他束脩的问题。这般李学优才来找宋湉的。宋湉正在房里读四书五经。 “宋公子,学业之事我已经跟于连元说清了,你只管去读书就是。一切费用不用你操心。” 宋湉微微一笑道:“大叔,谢了,侄儿喜欢自由一点的生活。再说李沐阳兄弟倒是将先生的讲义摘抄一些。跟老师教学也相差不多。”李学优劝慰了几句,见宋湉励志寒窗苦读,倒也不再说什么,刚要离开见一个老者过来,身着绸缎大褂,摇着一把蒲扇,摇摇晃晃地往宋家过来。宋湉起身迎接,原来是沈庆阳。他一屁股在宋湉门槛上坐下,便吆喝着下棋,也不顾宋湉读书写字。宋湉有一段时间没有下棋,有点手痒。便与他弈棋两盘,结果一胜一负。两人一边下棋边扯开话匣子。问一些宋湉生活学习方面的问题。说过年后就要生员考试了,还不抓紧一点读书,谈到读书自然说道选择学校的问题。宋湉说在欧阳礼私塾读书。 沈庆阳一拍大腿道:“嗨,他家的私塾算个鸟,于连元一大把年纪,教教蒙童还可以,若说教你们,他自己的文章做得拖泥带水不利索,若何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