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在位期间,多次举行贡举,其中第一次大获成功,最后一次很不愉快。 这最后一次的科举,真是出乎赵光义的意料,这届科举吧,很有点闹心,岂止是闹心,简直是糟心,他叹息着对大臣们说:“朕待天下文人学士待遇优厚,只盼尔等勤学苦读,报效国家。” 跟着话风一转,“只是太让朕失望啦,不思精研五经,义理不通,断章取义,还要哗众取宠以邀虚名,这等浮夸之人要他何用?本届贡举之后,国家暂停开科取士。” 赵光义貌似随口而出的一句气话,使得这届贡举勉强完成,没有夭折。但是自此后直到他离世,果真十年间再没开过科举,可苦了天下的士子了。 科举,这是朝廷和全天下人都高兴的事,特别是那些寒窗苦读,立志要出人头地的文人学子。但是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何况还须是当打之年,这可害惨了天下的文人士子,他们走上仕途的唯一途径就是进士及第,耽误不起呀。 不过,事情都有正反两面,也有高兴的,那就是已经在朝为官的那些人,下面没有顶上来的青年才俊,自己的位子可以只升不降,待遇会越来越高。只要说话小心,不逆龙鳞就可万事无忧,因此一个个心宽体胖,遇事明哲保身。 让赵光义闹心的不止科举这一件事,这几年说不上哪儿不好,就是总有点闹心。首先是身体,箭伤旧疾时时发作,困扰得他吃不香睡不香,发作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这帮子蠢太医,连点儿管用的止痛药都弄不出来,他心里暗暗地骂着。 再有就是这大好河山,多好呀,多享受呀!可是随着身体的走软和年龄的增长,人总是要死的这烦人的事终归回避不了,时不时地就像用刀子在捅他的心。尽管内务省还在按部就班地选秀入宫,他更多的夜晚却选择独自呆在清冷的寝宫里。 满桌的丰盛菜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手中的筷子却犹豫不决,迟迟不肯下箸,看看这盘不想动,看看那碗不想吃。不是没胃口,就是嚼不动。 回到姓赵的自己家事上吧,赵光义的情绪变得更加沮丧。就是在关系社稷兴旺绵长的这件大事上,也就是谁做太子接手这万里江山之大计,不单闹心而且离奇。他对大儿子很生气,对二儿子很伤心,对三儿子很担心。 先是大儿子、楚王赵元佐发疯。元佐聪明机警、善于骑射,长相酷似赵光义,是册立太子的不二人选。但是他对叔叔赵廷美的遭遇不满,又受到父亲的严厉斥责,叔叔的惨死和父亲的无情深深刺伤了他的心。赵元佐积怨成病,因病而疯,楞是将楚王府一把大火烧光。如今被贬为庶人,圈禁起来。 接着是二儿子赵元佑暴死。有了赵元佐这个教训,皇帝赵光义更不急着立太子了,担心他会犯和哥哥同样的错误。但是考察归考察,他还是对赵元佑委以重任,封为许王兼开封府尹,形同储君,只是没有太子名分。 赵元佑勤勉恭谨沉稳,办事井井有条,人长得又帅。终于有了个行事作风很像自己的接班人,很让赵光义松了口气。只是没出几年,赵元佑突然暴死,让刚刚轻松下来的赵光义心如刀割。 他下令严查,最后查实的原因,竟然是妻妾争风吃醋,用毒酒误杀了赵元佑。这是多么的荒诞不经,简直比瓦子里说唱话本的情节还要离奇怪诞,都没办法明示天下,只得下令将那个小妾秘密绞死。 第三个儿子赵元侃,也让赵光义不省心。他几次发现元侃容貌瘦瘠,精神不济,此子别再是个酒色之徒吧?他把寇准叫来,询问元侃的读书情况,寇准说公子聪慧、学习很专注。他又问元侃行为举止有无异常,寇准回说皇家宅帏之事,臣子不知。 皇上想,寇准所言不是故意推托,有些事确实只有王府里的人才清楚,他便逼问元侃的乳母。乳母不敢隐瞒,只得吐露实情,说是元侃身边最近多了个刘姓女子,年轻貌美,聪慧过人,元侃被迷得神不守舍。 赵光义还指望着这个儿子呢,便下令赶紧将这个女子送走。 近一年,元侃的气色看着好多了,可是赵光义却发现自己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前不久,寇老西简直是逼宫似的劝谏,自己也不得不点了头,册立赵元侃为太子。当问到谁来辅导教授太子时,寇准竟然提出这样一个人,又出乎他意料,让他很不解。 寇准说,现任全州通判的柳宜可以胜任太子赞善一职,赵光义想了想,记不起来这个人。寇准答道,柳宜是南唐旧臣,曾任南唐的监察御史,职位也不低了,此人敢于直言,学养淳厚,品德高洁。 赵光义疑惑地问:“南唐旧臣?辅助太子合适吗?” “柳宜归宋后,朝廷推恩任他为雷泽县令,这是个苦差事,雷泽县是黄泛区,土地贫瘠,不是旱就是涝,民不聊生。他在那里修水利、植农桑,很受百姓拥戴,他是雍熙二年榜进士,进京赶考时,百姓联名上书挽留。柳宜认为只有考中大宋进士,才能堂堂正正地为官一方,造福百姓。”寇准耐心地禀奏。 赵光义又征求了王禹偁的意见,王禹偁也毫不掩饰自己与柳宜交情甚厚这层关系,拍胸脯打保票地推荐柳宜。 柳宜被任命为太子赞善,带着家小从全州进京赴任。 到了至道三年(997年),这位在斧声烛影中登上皇位的赵光义皇帝,已到了风烛残年,准确地说,是油尽灯枯了。他在位已经二十一年,也值了!兄长赵匡胤只做了十七年皇帝。 到了三月下旬,朝廷上下都已知晓,皇上已不久人世了。王继恩在成都镇压民变有功,此时刚刚召回到东京。 不过赵光义在临终之时倒是没有兄终弟及的担忧,因为他唯一的弟弟赵廷美,早就被他迫害致死了。那么说,他的万里江山就可以顺顺当当地传位给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