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千秋有些哽咽,不知为何,心里堵得慌,仿佛自己真的已经死了。想着历经六道轮回,死对他来说太平常不过了,只是这一次,他看到了有很多人对自己的死流泪。有许多人舍不得自己死,让他感到心里莫名堵得慌。 “老——子——还——没——有——死——。” 宁千秋一字一顿将堵着胸口的闷气嘶吼出来。活着真好,死胖子,下次,下次老子再找你报到。宁千秋嘶吼完,不知为何哭了。起初抽噎着,最后放声大哭。直到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泪眼婆娑地看清,是那个招人厌的小郡主。 仓爷走过来,默默无声,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十几个猎户局促地搓着手。一个大老爷们像娘们那样无所顾忌地放声大哭,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宁千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仓爷,是不是进山的所有胡人都被雪崩给砸死了?” 仓爷点点头。“宁秀才,一个胡人也没有逃出来。对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宁千秋一时无语。不知从何说起,想想道:“也许我并非良人,所以阎王爷不收。” 下山的山道上仍能看到胡人和胡马被滚木砸死的惨状。下得山来,回到村里,才发现整个村子被胡人一把大火给烧毁了,只剩下断壁残垣,还有一些烧焦的东西。看看天色已晚,众人只得强打精神,往西边下河村人藏身的地方赶。 当众人举着火把赶到村西面的山崖下。村里的老弱妇孺围上来,又是一番劫后重生的哭泣与唏嘘。毕竟,村里又死了猎户。杨嫂眼里全是泪水,听仓爷讲起宁秀才舍生忘死将胡人引入野猪崖。这宁秀才倒是一个爷们。以前没觉得他有多大胆气,这一次胡人杀来了,抵御胡人的屠村,倒令人刮目相看。不知自家的那口子可曾从边关杀出来。见到小郡主,忍不住问了一番。 小郡主声音很冷淡,说并不认识什么边关叫杨云尚的十夫长。还说边关陷落,只有很少的将士突围成功杀了出来,想来那个叫杨云尚的十夫长多半凶多吉少。杨嫂听得这话,又是一阵悲恸。好在村里人历经了生死,加上歼灭所有杀向下河村的胡人。所以对于生与死的悲伤,都有些麻木了。 入夜后,宁千秋并没有睡意,临时搭建的庇护所四处漏风,村里的老弱妇孺挤在一起,勉强入睡。猎户们被宁千秋分成两班值守,防备着还有胡人会杀来。 宁千秋裹紧了衣袍,蹲在山崖外面林子里的一株大树下,习惯性想抽烟,才发现这是一个穿越过来的世界。神情有些恍惚,有时真分不清楚,哪一个世界才是真的。小郡主来到宁千秋身后,沉思了片刻道:“宁秀才,本郡主想求你一件事。” 宁千秋对这个郡主先前对杨嫂的冷淡一直心里憋着闷气,于是没好气道:“草民已经不是秀才了,郡主贵人多忘事,草民如今是白身。” 小郡主听得宁千秋语气里的冷漠,有些发怒道:“姓宁的,别以为自己弄死了一支胡骑尾巴就翘上了天。本郡主放低姿态跟你说话,你偏不习惯,要本郡主声茬色厉心里才舒服。本郡主命令你,明儿带几个猎户护送本郡主回京都。” 宁千秋冷冷道:“草民不曾服兵役,所以没有理由接受郡主的命令。郡主要回京都,明儿请自便,草民不送。” 小郡主恨得咬牙切齿,跺脚道:“姓宁的,你给本郡主等着,等本郡主回到京都,调来援军不将你好好折磨一番,本郡主不姓李。” 小郡主转身就走,宁千秋不为所动。心里想着,老子就是因为救一个跳河的女人,才历经了六道轮回,来到这个世界的。你是郡主很拽啊,老子偏不鸟你,你能把老子怎么的。宁千秋越想越解气,因为小郡主对杨嫂的冷淡产生的气闷彻底排遣出去,心里舒服极了。要是有一支烟抽着,就更爽了。 这个下河村也没有人抽烟。这是什么世道,老子可是一个老烟枪,烟龄有好几年了。没烟抽的滋味真他妈难受。 夜里的雪风很冷,刮在脸颊上像刀子修面一样生疼。宁千秋走了几步,打算去替换一个猎户帮着守夜,反正冻得也睡不着。忽然想到今儿是除夕,再过几个时辰就是自己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上过的第一个新年了。真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能好好活着,在下河村平平淡淡过一生。下河村的人质朴,团结,有情有义。至少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可以过得很好。 宁千秋正要走出去,却听见身后传来“嘤嘤嘤”的哭泣声,细听,却是那有些任性的小郡主,此时正伏在一棵树上“嘤嘤嘤”抽泣着。 宁千秋叹息一声,终是不忍,上前安慰道:“大过年哭什么,挺晦气的。” 小郡主就像一个炸毛的刺猬怒道:“本郡主哭泣,碍着你姓宁的什么事?呜呜……” 宁千秋再次叹息道:“郡主,那你继续,草民告退。” 宁千秋说着,转身就走。谁知郡主忽然无助哀求道:“宁秀才,求求你,帮帮本郡主,胡人夺取了边关,接下来肯定会继续攻打马邑郡,本郡主必须回到京都,恳求陛下派出援军,否则,只怕整个西北道都会被胡人攻陷,继而长驱直入威胁京都长安城。” 宁千秋听得小郡主语气凄凉哀婉,且所说的都是国事。终是于心不忍道:“郡主太高看草民了,草民一无武艺徬身,二无韬略在胸,如何帮得了郡主去京都。如果草民推测的不错的话,只怕整个马邑郡已经陷入胡人的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