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节气过后，连绵不绝的秋雨一直下过不停。仿佛苍穹破碎了似的，更漏着时节的悲凉。去年这个时节，却是秋高气爽。不过京都长安城的人们却因为时节的变换，开始抱怨老天爷的任性，只因京都长安城最负盛名的一年一度的菊花节就要到了。宁人赏菊，赏的不止是菊花，更多的是一种历史留下的文化底蕴。菊花被称为花中四君子，品性高雅，历来受宁人推崇。　　 在京都长安城西的一间有些年头的铁匠铺内，一个满脸尘灰的老铁匠正在焠铁。这是一块通身漆黑的玄铁，在没有成型之前，老铁匠就已经将铁块放入炉火中粹了九九八十一遍了。　　 老铁匠是京都长安城里有名的铸剑师。复姓西门，单字一个离。他精湛的铸剑之术已经享誉京都长安城。尽管年纪已经很老了，白发苍苍，因常年打铁的营生使那一张老脸上布满了沟壑纵横，犹如深秋收割庄家之后苍凉的田野。不过好在他的力气还没有衰竭。再加上他打铁的手艺就像淬铁的炉火一样炉火纯青。　　 本来铸剑这种力气活现在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动手的，交给他的儿子就行了，可是一个月前来的那个主顾，拿了上千两银子的银票，带着一块重逾百斤的玄铁，指名要他铸一把宝剑。并且要求极高，就是将这百斤的玄铁经过无数次淬火，淬掉多余的部分，最后铸造一把十斤的宝剑。　　 西门离铸剑为生。经过他的手铸造的宝剑，不下千把，却没有一把能够真正称得上名剑的。这怨不得他的铸剑手艺不精纯和高超，铸剑不仅需要精湛的铸剑术，最关键的是铸剑的材质。可这一次明显不同，就在他看见那主顾打开包裹，露出那一块通体漆黑如墨玉的玄铁的那一瞬间，他就决定了，就算分文不取，他也会接下这有可能是自己铸剑生涯中最后的一单生意。　　 西门离实在难耐心里隐隐的兴奋，自己在有生之年，终于能铸造一把堪称绝世的名剑了。他并不在乎主顾所付的酬金。千金虽然很多，可在他眼里，远不如那通体墨玉的玄铁带来他想铸造一把传世名剑的欲望。他在乎的是自己被人称为鬼手的名声。他要让天下人知道，他配有鬼手这个名声。他要让自己手中所铸的这把绝世的名剑为他正名。证明他名副其实，是京都长安城里最好的铸剑师。　　 其实，铸造这把玄铁重剑并不费劲，哪怕可能会淬火一千次。铸这把玄铁重剑最考究铸剑师的是，在铸剑的同时，要赋予这把玄铁宝剑的灵性。真正的名剑就跟人一样，不但有血有肉，还有脾气。西门离并不关心主顾拿到这把自己铸好的玄铁宝剑之后去杀谁。宝剑是要饮血的。血气沾的越多，越具有灵性。越能够与宝剑的主人心意相通。他只是一个铸剑师，平生的愿望就是能够铸造一把绝世的宝剑。玄铁原本是死物，他要让它在自己的手里活过来，成为叱咤天下的神物。　　 西门离赤着胳膊，并没有因为秋后连日来的淫雨霏霏使气温骤降，为保暖而添衣。炉火映红了他的苍老枯瘦的脸颊，那一张饱经沧桑的脸因为淬剑的缘故，透出隐隐的红光。仿佛使他年轻了好些岁。他黝黑的手紧握着铁锤，仿佛每敲击一下，那铸剑师的灵魂就与铁锤下的铁块相溶。铁块渐渐露出宝剑的雏形来，可是剑身还是太重，他额头上的汗珠被炉膛的热浪蒸发成一团团雾气。他的手出奇地充满了力量。仿佛自己一天也未曾衰老似的，依然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充满活力。　　 他错过了往年享受白天的秋阳和夜晚看星星的悠闲时光。也错过了许多对普通人来说，比较重要的事情，享受着天伦之乐。比如他唯一的孙子就在两天前出事了，被一辆失控的马车马踏而死。他把自己关在铁匠铺里，几乎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他大脑一片空明，再无任何杂念。心里已经与手里的这把即将铸造成功的宝剑开始进行交流。因为宝剑被他赋予了生命。他自言自语，整个人陷入疯癫的状态。　　 “伙计，以后饮血的时候，悠着点，别让那些鼠辈的污血污染了你身上的灵气。”　　 “你不是凡品，饮的应该是天下最有名人物的血。”　　 “不知道是谁何其幸运，能成为你第一个试剑的人。”　　 ……　　 ……　　 西门离已经疯了，跟手里正在淬炼的宝剑一直交流着。就像是对着平生的知己，或是某一个爱到至极的女人。有道是不疯不成魔，此时的他已经彻底走火入魔。为铸造这把宝剑，西门离除了吃喝拉撒，偶尔休息一会儿，几乎是不分昼夜，夜以继日，淬炼着宝剑。宝剑已经隐隐闪现森然的青光，在他眼里，那不是青光，是宝剑已经有了魂魄。他已经赋予了宝剑摄人夺魄的剑气。剑气冲牛斗，寒光开九天；灵动若蛟龙，横空绝世间。　　 西门离的眼神越发变得疯狂，接着呕出一大口老血，在手里淬炼的宝剑上，宝剑冒出一阵白烟，将他呕吐出来的老血完全吸收，铁锤再敲打下去，宝剑已经能发出隐隐的铮鸣声。西门离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敲打下去，宝剑弹飞起来，化为一道炫目的寒光，落在了一堆铁器中，铁器应声而断裂，如同切开的豆腐块一样平整光滑。铸造的宝剑终于成功了，果然能削铁如泥。　　 西门离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坐在一张只剩下一个把手的木椅子上喘息着。他仿佛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心血，生命已经被透支空了。铁匠铺外面的雨水声渐渐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