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进芒砀山
刘邦谢过任敖,又朝着场中诸位拱了拱手。 最后看向店里小二,要了份热饼:“记在这位任兄账上。” 这才大摇大摆走出了店里,朝着家中走去。 不多时,赶在天完全黑下去之前,刘邦到了家门口,敲着门。 按理来说,妻子知道自己的丈夫平日里,会在这个时间到家,理应提前打开门才是。 只是他刘邦的夫人鲜少这么做,都是要把他丢在外面吹一阵凉风。 才肯放他进来。 刘邦靠着门,两只手揣在袖子里,神情并无怨气,而是温柔叫喊道: “夫人,咱回来带了热饼。快些放咱进去吧,要是吹凉了,等会吃起来干。” 门中无人应答。 他来到墙边看了看,父亲正在院子里劈柴火。 “爹,给儿子开下门吧。” 这大门两边的围墙多是竹杆草垛堆积起来,用绳子绑住。 刚好能让自己露出个头来,却不好翻进去。 “滚、咱没你这个儿子。你好好的亭长当着,怎么每月连半个钱都带不回来!” 老人头也不回,一听见自己儿子的声,就叫骂起来。 从屋子里却跑出来两个小屁孩,一大一小,一男一女。 “爹爹、爹爹!娘说了,把饼丢进来。” “爹爹在外面多吹吹风,散散酒气,再进来。” 刘邦把望着墙面,踮起脚尖将饼丢进儿女怀中,面露慈爱: “去带给你娘,你爷爷吃。等会吃完了记得开门,爹没喝多少酒。” 一双儿女拿了饼,都是头也不回就跑开了。 刘邦不由得笑骂道: “两个混账东西,迟早把你们丢得远远的。” 到了真正入夜,天边已经是一点太阳都看不见了,他的妻子才从里屋慢慢走出来。 吕雉穿着一身简朴的衣袍,但好歹是不用打补丁的整齐服饰。 头上还有个银质的发簪,而非像普通妇人那样用木质发簪随手固定起来。 这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嫁妆。 七年了,要不是娘家还在接济,自己怕不是要饿死。 吕雉没好气地打开门,看见瑟缩着手臂弓着腰的丈夫,眼睛又有些心疼神色。 看着丈夫又要嬉皮笑脸起来,便换上一张冷漠的脸,伸出手就去拍打丈夫的肩膀。 “去去去、死外面别回来了。每日就知道喝酒喝酒,我带着孩子去市集买些东西的时候,不少酒家都跟我要账哩!” 刘邦讨好着笑着,挨着拍打,一把搂住夫人的肩膀推进院落里,关上门。 他哄道: “过几日就有钱了,前些日子县里发的俸禄少。听说京城里,如今是公子扶苏继位,要改革弊政。” “过几日发的钱便是足额的。到时候,给娘子还有孩儿们,扯些布回来,做身新衣裳。” 客观来讲,刘邦年岁要比吕雉大许多。 不知为什么,看着那眉眼之间的年轻朝气,听着那张嘴里说出来的话语,吕雉心里的气就熄灭了一大半。 这男人怎么就如此令人着迷,都是个老不羞的,却比那年轻小伙子还迷人。 难不成他们老刘家真有什么邪门的地方? 言谈间,刘邦已经彻底搂住了夫人,两人进了西边房子,正要共剪西窗烛,说些什么话。 就听见外面大门被啪啪拍响,传来大声的叫喊: “刘季!刘季!快出来!” 吕雉面色一变,没了刚才的娇羞神色,一巴掌就抽了上去: “你又从哪招惹来的债主!” 瞧着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刘邦也面有惊慌,细细听了一会,才松垮下来,急忙安慰: “夫人莫慌,是任敖,老朋友,老朋友,咱不欠他的钱!” 他这话说得中气十足,不过是吃他几次酒食而已。 刘邦走出门去,又下意识地捡起自己的剑挂在腰上,大步走了出去。 他打开门,面前之人正是任敖,身后还跟着几个狱卒,提着灯笼。 任敖面色急切,一进来,便牢牢抓住刘邦的手: “走,快跟我走!” 刘邦扯住身子,忙道: “可是发生什么了?” 他是本地亭长,若是碰见一些治安事件,他都得出面。 可是沛县的大狱押送犯人,还没有明确分配到自己所属的时候,他就不便插手了。 任敖猛烈地叹了口气,一脚躲在地上: “唉——” “有犯人跑啦!咱们刚才谈的事情,被人听了去,不知道谁讲给了这些囚犯。” “咱还计划着明日一早再出发,结果今天夜里,就有犯人逃跑。” “咱要是找不回来人,这条命可就交代在老哥你这了!” 刘邦反过来牢牢把住任敖颤抖着的身体,语气平静舒缓,像个老大哥一样: “莫慌、莫慌,这天黑,跑不了多远。能走的路就这么多,他们又不可能原路返回,再被抓一遍。” “所以,这多半是朝着芒砀山上去了,以为那里有之前的逃犯一齐藏着。” “老哥这就跟你上山,那山上路径,半夜能藏人的山口,咱都知道。” 刘邦掌握了主动权,松开了手,连带着任敖的也不自觉放松下来。 “老哥去披件衣裳,你且等着。” 他大步走了回去,脸上也没有夜里被惊扰的麻烦神色,见了夫人面,果断道: “还请夫人帮咱收拾一下,咱这就上山去,救咱这兄弟一命。” 吕雉怔怔地看着此时面前的刘邦,心里像是漏了一拍。 是了,就是这样的刘邦,七年前闯入父亲府上的宴席,招引朋客、主持事务、万事了然于心的模样。 就是这样的气质,把自己俘获。 他好像从来不会悲观,遇见险阻之后,更能平淡地去处理,接过大权。 如果,如果是更大的层面上的灾祸,自己的丈夫是否也能这样平淡地接过权力,主持应对。 那么,丈夫的上限,最终会到什么层次呢? 吕雉不由得升起许多危险的想法,幻想着丈夫到了郡县、甚至是京城之中。 手上动作却不停,帮刘邦准备好了御寒的衣袍。 “路上小心。”她叮嘱道。 刘邦穿戴好衣裳,眉宇间的朝气越发旺盛,甚至因为血气呈现出一些红色。 宛若、龙腾一般。 “夫人照顾好家,咱去去就回。” 刘邦大步离开。 此夜,沛县主吏萧何的住处。 一队黑甲兵敲开了门。 “萧大人,我们是蒙将军的亲卫,奉陛下的旨意前来此地寻人。” 来人张开一张玉帛,而非竹简,上面只写了一人的名字。 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