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往的压轴出场不太一样，李世民到的很早。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比魏徵、孔颖达等人更早，但看地里的样子，也知道是来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子游来了？”听到声音的李世民，在抬起头后第一个看的不是儿子李承乾，而是冯智彧。　　 “快来，看朕这地种的怎么样？”　　 “那得看和谁相比了。”看着李承乾将衣服系在腰间准备下地，冯智彧伸手拉住了他。　　 “和臣比，那自然是要更好的，毕竟从出生到现在，臣就没下过地。”　　 “你倒是说实话。”李世民哑然失笑。　　 “那对比别人呢？”　　 “一般。”冯智彧很是平淡地说着惊人的话。　　 “甚至都不及臣的护卫。”　　 “自是不及的。”李世民没有生气，从泥田中拔出脚，走到了地垄上，在太监的服侍下开始清洗。　　 “你的护卫虽然朕没见过几次，但从肩膀这些地方也是能看得出来，是做过农活的人。”　　 “以前是穷苦出身吧？”　　 “嗯。”冯智彧点了点头，拉着李承乾走了上去。　　 “臣的护卫有四人，分别是智勇节正，都是武德初年洪灾时的孤儿。”　　 “武德初年啊……”李世民闻言动作滞了一下，然后才说道。　　 “智勇节正，寓意不错。”　　 “陪朕走走？”　　 冯智彧没有说话，但拉着李承乾跟在李世民身后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远处的魏徵和孔颖达等人见状互相看了看，有些犹豫，而在他们身边的长孙无忌等人却是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魏徵等人见状，也只得抬步跟上去。　　 ……　　 “朕今天还和戴胄说，那边的渠得加几架水车，这样一来这稻田还能增产一点。”　　 李世民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宛如闲话家常一般。　　 “微臣倒是觉得没什么必要。”冯智彧也似乎是闲话家常一般，丝毫没有因为李世民是皇帝就毕恭毕敬。　　 “蓝田县乃是天子脚下，各种设施已经算是很齐全了，再加上渭水、灞水、浐水以及各种水渠的存在，灌溉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　　 “当然了，几架水车罢了，也没什么。”　　 “你倒是一点儿都不客气。”李世民闻言失笑。　　 “事实而已。”冯智彧的语气仍旧平静。　　 “不过，架设水车除了增产之外还有一些别的好处。”　　 “什么好处？”李世民的语气放松了不少，似乎并不期望冯智彧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能让陛下的心情变好。”冯智彧仍旧是语出惊人。　　 “情绪，是陛下您最不该有，但却不可能没有的东西。”　　 “情绪会影响一个人的方方面面，从陛下您是皇帝的角度来说，情绪会影响您处理政务时的效率，甚至会影响您的最终决定。”　　 “这七盘山下的土地是陛下您每年都要来耕种的，产量高了，您的心情自然就会变好，从而影响到您处理政务时的效率和最终决定。”　　 “哟？”李世民闻言，惊讶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冯智彧。　　 “看不出来啊，你还会拍马屁？”　　 “你进京这么长时间了，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听见你拍朕的马屁吧？”　　 “事实而已。”面对李世民似是挖苦，但实则是亲近之言，冯智彧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此前在对殿下的教导中臣也说过，情绪是一个人最大的敌人，位置越高，影响力就越大，就越要学会克制情绪。”　　 “若是学不会这一点，有朝一日殿下继承了陛下的位置后，也不会是一个明君。”　　 “汉武帝虽然武功卓绝，但吃的是汉文帝和汉景帝两代人给他留下来的老本儿，甚至还压榨了整个汉朝百姓。”　　 “前隋文帝励精图治，炀帝却好大喜功，不顾实际国力三征高句丽。”　　 “匹夫之怒，只能血流五步，但天子之怒可伏尸百万。”　　 “嗯，是这么个理儿。”李世民闻言很是赞许地点头，还将目光投向了李承乾。　　 “承乾，你可记住了？”　　 “回父皇，儿臣都记住了。”李承乾闻言立刻躬身说道。　　 李世民见状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冯智彧和李承乾抬步跟上。　　 落在后面的长孙无忌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意味深长的神色，随后才转身跟上。　　 ……　　 其实，说了那么多，还举了实际的例子，冯智彧的目的也仅有一个，硬说的话能有两个。　　 第一，加深李世民培养以及传位李承乾的想法。　　 太子的培养不是一朝一夕的，废太子是每个朝代都不会轻易做的事情，因为除了礼制和舆论的影响之外，还有就是成本问题。　　 一个皇帝的在位时间能有几年？黄金时间又有几年？而一个继承人的培养呢？　　 第二，就是教导李承乾了。　　 不过这些问题之前冯智彧就教过李承乾，这次顶多算是温习。　　 ……　　 “你看。”走着走着，李世民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些草原的牧民，干起农活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冯智彧闻言，顺着李世民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七盘山的西侧山脚下，一群看似是普通人，但周围却有龙武军看守的人映入了冯智彧的眼帘。　　 草原牧民和中原百姓是有外貌上的区别的，比如颧骨突出等，但因为距离较远，冯智彧根本看不清楚。　　 “种地，是一件不难，但也不简单的事情。”冯智彧并没有去细究那些人是不是之前北征的俘虏，只是顺着李世民的话说道。　　 “实际上的好与坏，只有到了收获之时才有结果。”　　 “朕是想着，要怎么样去安置他们。”见冯智彧没有顺着自己的想法说，李世民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次我们大唐剿灭突厥，俘虏了十万余突厥人，这些人的安置是一个问题。”　　 “朕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划一块地方专门安置他们呢？还是说将他们打散到大唐各地？”　　 ……　　 李世民的眉头紧皱，然而气氛却就此沉寂了下来，没有人说话。　　 “嗯？”见冯智彧没有说话，李世民显然是没有想到的，当即便转头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