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皇宫。　　 朱雀门外，冯智彧轻扯缰绳，让胯下战马停了下来。　　 宫内禁止骑马驾车，下马是必须的，不过公主不在此列。　　 这条规矩其实有点儿bug，宫内是不允许骑马驾车的，除了李世民，或者是得到李世民的特许外，就连太子李承乾都是不被允许的。　　 但是所有的公主都可以乘马车入宫，且不需要下车。　　 这主要还是因为封建时代对女性的限制。　　 ……　　 “海康县公。”　　 一直等到冯智彧将襄城公主送回了安仁殿，远远地跟在后面的太监才走上前来，躬身对着冯智彧说道。　　 “陛下召见。”　　 “我知道了。”冯智彧点了点头，从袖兜中拿出了一串铜钱递给了太监，然后便朝着立政殿的方向走去。　　 ……　　 在唐朝，尤其是贞观年间，太监可谓是如履薄冰，这种看似是讨好，但实则是赏赐的现象并不罕见。　　 只不过相较于那些宦官干政的朝代，贞观年间的这种行为，带着点儿居高临下的赏赐的意味。　　 立政殿。　　 “来了？”李世民看着门口的冯智彧，没等冯智彧躬身行礼便开口说道。　　 “坐。”　　 “谢陛下。”冯智彧微微欠身，随后便落了座。　　 “这东西不错。”李世民举了举茶杯，脸上满是满意的神色。　　 “产量真的不高？”　　 “不高。”冯智彧摇头。　　 “炒制好的……满打满算下来，一年能有个百斤多一些吧。”　　 这并不是冯智彧推脱或者是不愿意，而是事实如此。　　 茶树这种作物，不是不能，而是尽可能的不用种子繁殖，因为扦插能够最大程度上保存母本的遗传特性，而且相对来说扦插已经算是比较快的繁殖方式了。　　 但是即便如此，一株茶树从扦插到可以进行采茶，少则三年长则五年。　　 这还不算山地的开垦和人员的培养，而且茶叶这东西是真的不怎么压秤。　　 “可惜。”得到了冯智彧的再次确认，李世民也不得不放弃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　　 对于一个马上皇帝，而且继续通过建功立业来消弭“篡位”所带来的影响的皇帝，茶马互市相当于是一个很大的饼。　　 李世民就好像是那饿急眼了的乞丐，抓心挠肝的想要吃饼，但却怎么也吃不到。　　 ……　　 “这件事……很重要，但是朝廷却不能插手。”虽不甘心，但李世民也只能选择一步一个脚印。　　 “这种事情再怎么重要，百姓是不能，或者说不愿意理解的，所以这件事朝廷不好插手，还是得仰仗你。”　　 “需要什么，你跟朕说，钱财什么的朝廷能帮到你的有限，但扩大生产需要土地吧？这个朝廷能帮到你。”　　 “还是算了。”冯智彧闻言笑笑。　　 “这个……朝廷还真帮不到。”　　 “何出此言？”李世民的眉头皱了起来。　　 ……　　 方才几句短短的对话，其实已经是一次小小的利益交锋和互换了。　　 因为茶马互市，茶叶一瞬间就从可有可无的奢侈品，摇身一变成了战略物资了。　　 正常来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朝廷，尤其还是李世民这种皇帝，是万万不会将这种战略物资交到别人手中的。　　 可问题在于，从种植到制作，目前所有和茶叶相关的技术都在冯智彧的手中。　　 然而，这件事，其实就是思考的角度问题，站在不同的角度那完全就是两码事。　　 如果是站在李世民的角度，茶叶是战略物资，按理来说必须要由朝廷掌握，不然的话就是不安定因素。　　 可是站在冯智彧这边的话，如果不是冯智彧，李世民压根儿就不知道茶叶还能作为战略物资，这本身就是冯智彧在帮助李世民。　　 所以，李世民提出了以冯智彧为主，朝廷帮助的想法，这样一来朝廷就能从中得到不小的好处，甚至日后茶叶的产量上来了，朝廷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接手。　　 因此，冯智彧说朝廷帮不到，就相当于是拒绝了合作，给了李世民一种冯智彧想要独自掌控茶叶的感觉。　　 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不是臣有想法，而是真的帮不到。”虽然李世民的表情不太好看，但冯智彧却并不慌张。　　 “因为臣想要的，是谈殿势力范围内的土地。”　　 ……　　 李世民被噎住了。　　 朝廷对岭南本就没有什么掌控度，不然的话也就不会有冯智戴、冯智彧两兄弟入长安的情况发生了。　　 同样的，朝廷对谈殿势力所在的岭南道西部同样没什么掌控力。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冯智彧继续解释道。　　 “哪怕是同一种作物，生长地域不同最终的结果也会不同，茶叶也是如此。”　　 “虽然对于朝廷来说，茶叶最重要的作用是能够缓解草原牧民的阳结之症，但再怎么说也是因为其有特殊的风味。”　　 “若是不好喝，那还不如直接喝药呢，还喝什么茶？”　　 “你这……”李世民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听起来不怎么好听，但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　　 “事实如此。”冯智彧的话多多少少有些不客气，但却是事实。　　 “陛下您也知道，冯家的实力虽然不及五姓七望，但想要些土地还是有不少办法的。”　　 “目前适合种植茶叶的地方基本被臣拿下来了，虽然不是全部，但那些臣拿下来的土地已经不少了，若是能发展起来也是够用的。”　　 “所以，现在重要的不是土地，而是发展。”　　 “这个不太好办……”李世民有些为难。　　 “若是你还没有收购那些土地，朝廷还能以开荒的名义去帮着你开垦那些荒山，然后再通过赏赐或者是买卖的方式让那些土地转变到你的名下。”　　 “但现在你已经把土地拿下来了，朝廷才下令去开垦，再加上你的身份和如今的关系，就有公权私用的嫌疑。”　　 “这个不算什么。”冯智彧微微摇头。　　 “对于臣来说，开垦不是难题，真正的难题是茶树需要时间去长成，这个时间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加速的。”　　 “所以，臣才说朝廷帮不上忙。”　　 “也是……”听了冯智彧的解释，李世民喟然一叹。　　 在这个瞬间，李世民感觉自己离那个梦想……又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