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智戴府邸。　　 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冯智戴有心想要开导自己的弟弟，但每每话到嘴边，最终还是会选择咽回去。　　 劝人，这是一个技术活儿。　　 想要劝人，你最起码得清楚前因后果，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贸然开口劝导，很有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是什么让自己的弟弟这么生气的？冯智彧大概能猜到。　　 可那终究只是猜测，而不是事实。　　 ……　　 “对了，二嫂。”冯智彧端着碗呼哧呼哧地喝着，嘴里还不忘抽空说着。　　 “弟弟的船队前阵子不是回岭南了嘛，我让他们给带一些水果什么的，等他们回来了我就让人给送来。”　　 “嗯，好。”桓琴看着狼吞虎咽的冯智彧，脸上满是心疼的表情。　　 桓琴不比冯家大嫂，因为冯智彧的童年时期是冯家大嫂陪着度过的，但桓琴也是陪着冯智彧度过了少年时期。　　 因此，对于冯智彧的了解，桓琴不说比别人都要深，但最起码不比冯智戴少。　　 冯智彧虽然经常不着调，也经常兵行险着，但桓琴却很清楚，在自己面前的冯智彧却是一个很安静的孩子。　　 别的不说，就现在冯智彧这幅吃相，桓琴就只见过一次。　　 那是岭南冯氏欲与赵郡李氏联姻，冯智彧却用一门生意将赵郡李氏给打发回去的时候。　　 那一次，冯盎罕见的发了火，而冯智彧虽然没有顶嘴，但却也是寸步不让。　　 在桓琴看来，冯智彧的这种吃相像极了生闷气的小孩子，但同时桓琴也清楚，能让冯智彧生闷气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小事儿。　　 “小弟。”桓琴拿过冯智彧手中的碗，又为其添了一碗汤。　　 “若是这长安待的不高兴，咱们就回家。”　　 “爹那边，二嫂去帮你说。”　　 冯智彧闻言一顿，但很快就又低下头对付起碗里的饭。　　 一边吃着，一边口齿不清地说：“二嫂，没事儿。”　　 “与人相处嘛，难免受些气，我早就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不会这点心理建设都没有。”　　 “您放心吧，若是有朝一日我真的想要逃离长安，回高州老家，就算不告诉二哥，我也会告诉你的。”　　 桓琴闻言笑笑，但是并没有说话，只是用她那带着宠溺的目光看着冯智彧。　　 而冯智戴在听了自己三弟的话后张了张嘴，显然是想说什么。　　 只是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　　 酒足饭饱，冯智彧毫无形象地瘫在了胡床上。　　 “倭国使臣和赵郡李氏都可以理解，但是陇西李氏是什么情况？”冯智戴也坐了下来，看着弟弟问道。　　 “他们为什么要给你送礼？此前他们不是还很不待见你么？这才多久？怎么就上赶着给你送礼了？”　　 “这很难猜吗？”摊在胡床上的冯智彧除了嘴唇之外是哪儿都没动。　　 “想也知道，肯定是那支随着朝廷补给前往灵州的商队过了凉州，准备穿过河西走廊了。”　　 “那边是陇西李氏的大本营，茶叶这东西当初又没有特意保密，陇西李氏肯定早就知道，如今切实见过之后才选择掺和进来。”　　 “无非就是想截了赵郡李氏的胡呗，还能做什么？”　　 “这倒也是……”冯智戴闻言很是认同地点头说道，但很快就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不过，你说陛下当初去找他们的时候是不是没说过茶叶的事情？不然陇西李氏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才下场？”　　 “如果他们想，陛下应该不会吝啬才是。”　　 “他们啊……”冯智彧闻言嗤笑一声，语气很是轻蔑。　　 “这就是典型的又要当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　　 “因为陇西李氏出了一支皇室，虽然他们一开始就说皇室这一支因为过多的和鲜卑族通婚，血脉早已不纯，所以他们并不承认皇室陇西李氏的身份。”　　 “但是看不起皇室是五姓七望多年来的习惯，所以哪怕陇西李氏这么说了，五姓七望的其他几家也并没有接受这种说法，如今其他几家是在蔑视皇室的时候连带着带上了陇西李氏。”　　 “别的不说，赵郡李氏的态度你不是看到了吗？”　　 “哪怕是五姓七望中实力最弱的，也不耽误他们看不起陇西李氏。”　　 “所以啊，这陇西李氏是既不想看到赵郡李氏爬到他们的头上，又不想和皇室扯上关系，因此当初陛下去说的时候他们才会拒绝。”　　 “而且，如果换成别人的话也就罢了，还真不一定能达到如今的效果，只有陛下能达到，偏偏还是陛下去了。”　　 “所以就成了如今这幅样子咯。”　　 “说实话，我倒是挺好奇的。”听了弟弟的解释，冯智戴微笑着说道。　　 “你说，这陇西李氏和赵郡李氏最终能闹到什么样的地步？”　　 “不清楚……”冯智彧猛地坐直了身体，但因为吃的太撑，所以表情显得有些痛苦。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无论茶叶这件事怎么发展，赵郡李氏和陇西李氏之间的隔阂以后肯定是难以消除的，如果天时地利凑齐的话……”　　 说着，冯智彧的表情微微变了变：“两家反目成仇也不是不可能。”　　 “我也觉得是。”冯智戴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了。　　 “你这一计还真毒啊，茶叶所带来的效果，可以说不管是陛下还是五姓七望，都是上赶着争抢的。”　　 “你把这东西放出去，清河、博陵二崔和太原王氏这种庞然大物不在乎，但是对于赵郡李氏和陇西李氏来说却是足以让他们抢破头的东西。”　　 “不过问题在于，茶叶真有你所说的功效吗？”　　 “有肯定是有，但是没那么明显。”冯智彧闻言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抹坏笑。　　 “等着吧，后面还有好东西呢，到时候恐怕清河、博陵二崔都忍不住。”　　 “什么东西？”冯智戴闻言心中一紧。　　 能让清河、博陵二崔都忍不住的东西……冯智戴有些不敢想。　　 只不过，冯智戴没等到自己弟弟的回答。　　 “夫君。”桓琴敲了敲门，停了些许时候才推门而入。　　 “襄城公主来了。”　　 “来就来呗。”冯智戴皱了皱眉头。　　 “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你带她去做女红不就行了？”　　 “恐怕不太行。”桓琴摇摇头，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但同时还有些担忧的表情。　　 “不只是襄城公主，太子也来了，而且点名了说拜访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