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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攻城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女真伪军便飞快退去,他们本就没什么战斗意志,遇到守军的顽强抵抗自然先想着保命。 代善此前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西宁堡,因而有点膨胀,他便想凭自己的部队攻占西平堡,向父王交出一份体面的战功,也算是将功补过。 可眼见西平堡不是软柿子,他就萌生了保存实力的念头,毕竟八旗军制要靠实力说话,一旦他所领的正红旗和镶红旗伤亡过大,势必会降低他在女真政权中的话语权。 于是他派亲随给莽古尔泰捎了个口信:请三贝勒一起攻城。 结果不出他所料,莽古尔泰非常不屑的表示:正蓝旗可以独自拿下西平堡。 第二轮攻城战随即展开。 数十辆楯车从正蓝旗的军阵中推出,掩护着几百名步卒向着城门靠近,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庞大的步兵方阵,方阵前排的士兵都举着大盾,以抵挡明军的箭矢。 但当他们以缓慢的速度向前推进时,红夷大炮也调整好了角度,两轮齐射下就把步兵打得四散奔逃。 士兵都不笨,没谁会顶着炮弹硬上。 莽古尔泰见状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朝身旁的将领招了招手道:“让督战队射死那些敢跑回来的汉奴。” “是,三贝勒爷。” 不一会儿骑兵督战队从阵中出列,他们一字排开,驾马缓步向前,随意的放箭射杀溃退的伪军士兵,跟围猎没有区别。 两军之间是一片空旷的开阔地,没有任何遮挡,逃跑的士兵无一例外都死在了督战队的箭下,剩下的人又只能掉头往城墙下跑。 莽古尔泰的战术很简单:一座堡垒能囤积多少箭矢?我送几千人给你射,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你的箭矢耗光,再来慢慢攻城。 他从沈阳带来了近万名汉人杂兵,这些杂兵的战斗力不高,粮食倒吃了不少,索性就推到前面去当炮灰。 与代善和皇太极不同,莽古尔泰对汉人劳动力不太看重,也不在乎粮食生产,他认为只要能抢劫明朝的城镇,就不会缺吃穿。 此时战场上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明军和女真骑兵都在向身处战场中间的伪军士兵射箭,貌似双方都不打算放过这群可怜虫。 面对这种绝望的处境,剩下的士兵只有一条路可选:攻城。 攻进堡垒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见伪军终于开始拼命进攻,莽古尔泰心满意足的笑了笑,道:“再派两千人顶上去,今天之内务必攻下此堡。传我军令,最先登上城墙的人赏银一百两,拔下城楼军旗的人赏银三百两。” “是,三贝勒爷。” 又一个步兵方阵朝着城墙快速移动,他们甚至连盾牌都没有,拎着粗制滥造的兵器便冲了上去,他们的任务就是拿命去消耗明军的箭矢和弹药。 周宁是第一次参加战斗,根本顾不上去看城墙外面的状况,他只知道不停搬运弹药,不停的填装炮弹,连片刻都不敢停歇。 他的表现算不上出色,却对鼓舞士气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令其身旁的将士们一直保持着高昂的斗志。 北面城墙的战况也很激烈,敌人一波接一波攻上来,像潮水一样连绵不断,守军士卒有的拿长枪捅,有的拿大刀劈,无人后退半步,硬生生将敌人的攻势挡了回去。 白再香则站在棱堡的凸出部位置点射那些正在攀爬的敌兵,短短一炷香时间就射落了十几人。 她的射术是没得说,可体力却吃不消,额头与眼角都挂满了汗珠,开弓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不过她的心中倒是一点也不慌乱,因为她发现这座堡垒经过改建后确实很利于防守,仅需四五百人就能守住一面城墙,四个方向加在一起也用不了两千人。 节省兵力对守城方很重要,士兵的战斗意志再坚定也需要休息,否则难以抵挡车轮战的消耗。 眼下堡垒里共有五千多兵力,勉强可以分成三批人轮流防守,这样就能保证每一名士兵都能得到充足的休息时间。 外面的敌军再多也不可能一起攻城,耗得越久对守军越有利,等到援军赶到时才更有把握击溃敌军。 一个时辰后,第二轮攻城战终于结束了,女真伪军留下一千多具尸体后还是选择了撤退。 这次莽古尔泰没有再命令督战队射杀伪军,毕竟攻城器械都被损坏的差不多了,伪军只能站在城墙下面干瞪眼,明军都懒得射箭。 敌人的攻势一退,周宁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两辈子都没这么累过,累到什么都不在乎了,别说打仗,就算是发生了地震,他也不想再动。 过了没多久,罗一贯从他身边经过,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沉声道:“周大人你下去歇会儿吧,该换防了。” “好的,我是得歇会儿。”周宁喃喃的应了一句,扶着墙缓缓向前走,几步之后又转回头道:“罗将军,我们一定能守住。” 罗一贯闻言一愣,旋即爽朗的笑道:“当然,赵将军的援兵肯定离我们不远,熊经略的大军最迟明天就能到,这次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输。” 从哨探带回的情报来看,西平堡周围的明军据点已全部沦陷,守军能指望的就只剩从后方赶来的援兵,这是周宁和罗一贯在战前没有想到的。 如果镇守西宁堡的将领没有投降,如果冯大梁、李秉诚和侯世禄没有逃跑,那女真军队就无法完成对西平堡的合围,援军定然可以按照计划赶来解围。 可谁能想到己方队友降的降、跑的跑,原本十拿九稳的胜仗竟变成了背水一战。 当初还未离京的时候,周宁就想好了金蝉脱壳的妙计,却在真心想为朝廷效力之后被坑得这么惨,实在是很讽刺。 好在此前他跟熊廷弼和马祥麟定下了多种预案,而今的局面并非不可挽回,否则他都想放弃了。 哎,一个辽东都这么难摆平,这大明朝也忒难救了。 周宁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待重新抬起头时却瞧见一双美眸正朝这边看来,他的心情立时感觉好了许多,扶着墙朝美眸的主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