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着颜府，厅堂内烛火摇曳。 　　 颜子善那疲惫的身躯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眼神中满是无奈与一丝埋怨，他盯着颜末，提高了声调问道：“我？我还能怎么？不是，我让你跟陛下说的事情说了吗？” 　　 颜末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得回过神来，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紧接着猛然拍了一下脑门，那声响在寂静的厅堂内格外清脆。 　　 “堂兄，你瞧我这个脑子呦，光想着忙去了，竟然把这个事情忘了，等我明日再进宫，就跟陛下说。” 　　 颜子善看着颜末这副模样，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心中的那股子疲惫仿佛又加重了几分，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他心里清楚，颜末这段时间确实事务繁杂，家里家外，还有北边的局势要操心，可自己这边的事情也着实让他着急。 　　 “你呀你，多抽点时间休息一下，别把身体累垮了。” 　　 颜子善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喉咙流下，带来一阵短暂的灼烧感，却也让他混沌的思绪稍稍清晰了些。 　　 颜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满是歉意。他的目光在厅堂内扫视了一圈，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火锅和周围的众人，一时不知道说些啥。 　　 最近为了新茶和琉璃的生意，忙得不可开交，还要时刻留意着北边的动静，各种事情交织在一起，确实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颜子善抬起头，看着颜末，眼神中多了几分关切。 　　 知道颜末的担子不轻，而且以他的判断，来年颜末极有可能要奔赴边境。一想到这儿，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不禁为这个堂弟担忧起来。 　　 “子初，你明日还去宫里干什么，等下次去的时候跟陛下说就行。” 　　 颜子善轻声问道，他其实并不在乎多忙这几天，只是一帮弟兄进京了，他却连找他们喝酒的机会都没有，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说来这事也怪颜末，是他叫赵凛叫了一大帮子游侠来长安。 　　 颜末微微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还能干嘛，新茶和琉璃赚的钱，都得送给陛下。”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在座的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也都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颜子善与薛万彻、什钵苛相识虽不算太久，但一起经历过的事情让他们早已情同手足。 　　 平日里，薛万彻闲不住，经常去找颜子善，有时还会拉着什钵苛一起。他们身上带着那种豪爽不羁的江湖气息，相处起来极为随性。 　　 薛万彻端起酒杯，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酒水在杯壁上晃动。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红晕，眼神却格外明亮，对着颜子善喊道：“子善兄，为兄陪你喝一个。” 　　 颜子善二话不说，伸手握住酒杯，手腕一翻，仰头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水溅出些许，洒在他的领口。 　　 颜子善放下酒杯，目光落在火锅上，锅里翻滚着的羊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一丝馋意，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伸进锅里用力一夹，一大坨羊肉被他夹了起来。 　　 迫不及待地将羊肉送入口中，腮帮子鼓鼓的，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味道可以，不过还是没有北边的羊肉好吃，等以后有机会，还是去边境，让什钵苾请我们吃。” 　　 什钵苛听了，立刻拍着胸脯，挺直了腰板，脸上满是自信与豪爽。 　　 “放心，等兄长来了长安。到时候我们兄弟俩请你们吃地道的羊肉。” 　　 颜末听着他们的对话，思绪不禁飘回到在东突厥的日子。那里的环境虽然艰苦，风沙肆虐，生活条件远不如长安这般富足安逸，但当地的百姓却热情好客，民风淳朴。 　　 他们的笑容、他们的歌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如果不是那恶劣的自然环境，他们必定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世事难料，这也是中原和北方游牧民族千年难解决的事情，有利益，就会有战争，谁也干涉不了，除非自己国家强大，但一个国家又能坚持多久，无非也就两三百年。 　　 酒过三巡，薛万彻的脸上已是一片通红，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脚步虚浮地朝着颜末走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子初，来，再喝一杯，今日定要与你畅饮一番。” 　　 声音带着几分醉意的沙哑，手臂在空中挥舞着，差点将酒杯里的酒洒出来。 　　 颜末看着薛万彻这副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原本以为像程咬金和尉迟敬德那样性格豪放的人才会在酒桌上如此失态，没想到薛万彻也这般。 　　 相较之下，李靖和秦琼在酒桌上的表现可就沉稳多了。 　　 好在颜子善眼疾手快，他迅速站起身来，一把搂住薛万彻的肩膀，将他稳住。薛万彻靠在颜子善身上，嘴里还嘟囔着劝酒的话。 　　 颜子善无奈地笑了笑，对着颜末说道：“我这兄弟，一喝多了就这副模样，子初你别介意。” 　　 他又端起酒杯，对着薛万彻说道：“来薛兄，兄弟陪你走一个。” 　　 什钵苛在一旁看着热闹，也不甘示弱，端起酒杯凑了过来。 　　 “来来来，我也陪一个。” 　　 他的眼睛里有光，脸上洋溢着笑容，仿佛这喝酒是世间最快乐的事情。 　　 厅堂之中，酒意正浓。 　　 颜末静静地坐在一旁，手中的筷子不时地夹起锅中的羊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而颜子善、薛万彻和什钵苛三人则是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仿佛那酒是世间最美的琼浆玉液。 　　 颜末心中暗自庆幸，这酒局现在就没他什么事，只是专注于填饱肚子，毕竟他可没那海量与他们拼酒，况且这三人的食量看起来大得惊人，感觉一人便能吞下整只羊。 　　 旁边的丫鬟们来来回回地穿梭于厅堂与厨房之间，都已经跑了四五趟了，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脚步也略显疲惫，但仍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深如墨染。 　　 此时，宵禁的钟声早已敲响，整个长安城都被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唯有颜府的厅堂内还透着些许光亮与喧闹。 　　 颜末见状，转头轻声吩咐一旁的丫鬟：“去准备几间客房，这二位，怕是今晚要留宿了。” 　　 丫鬟领命匆匆而去。 　　 颜子善三人却仿若未闻宵禁之事，依旧沉浸在酒的世界里。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像是终于满足了一般，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 　　 此时的什钵苛早已趴在桌子上，脸贴着桌面，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嘴里还时不时嘟囔着几句含糊不清的话。 　　 原本以为北方汉子的酒量已经是无人能及，可来到长安后才发现，大唐的汉子们喝酒那才叫一个凶猛，而且还不要命地干喝，连点东西都不吃，这让他这个自认为酒量不错的北方人都自叹不如。 　　 薛万彻醉眼朦胧地搂着颜子善的肩膀，手指着趴在桌子上的什钵苛，舌头都有些打结：“呦，子善兄你看，这家伙不行了。” 　　 什钵苛似乎听到了薛万彻的话，像是被触动了心底那根不服输的弦，尽管已经醉得神志不清，但还是挣扎着抬起手，脸上一片通红，眼睛里带着笑意，摇摇晃晃地说道：“什么不行了，你要是还想喝，我就舍命陪你。” 　　 颜末赶忙上前劝阻，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行了行了，再喝小心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颜末在这几人中算是比较清醒冷静的，他的话让大家都微微一愣。 　　 薛万彻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眼神迷茫地看向外面，仿佛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喃喃自语道：“天怎么黑了？” 　　 颜末看着他这副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心中暗自感叹这大兄弟是真的醉得厉害。 　　 他连忙吩咐一旁的丫鬟：“快扶着薛公子和什钵苛公子下去休息。” 　　 丫鬟们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薛万彻和什钵苛，两人的身体像没了骨头一般，软塌塌地靠在丫鬟们身上，脚步踉跄地往客房走去。 　　 颜末原本还想着扶颜子善一把，哪料到颜子善却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得意：“我就不用了，一点酒而已，还没那么醉。” 　　 颜末不禁一愣，他可是眼睁睁看着颜子善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怎么现在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虽说大唐的酒度数不算太高，但喝了这么多，也不至于毫无醉意吧。 　　 颜末心中满是疑惑，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没事？” 　　 颜子善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真没事，你要是不信，我给你蹦一个？” 　　 说着，还作势要起身蹦跳。 　　 颜末赶忙摆摆手，脸上满是担忧：“算了算了，别闪着腰。” 　　 颜子善看着颜末紧张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笑声在厅堂内回荡。 　　 随后，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看着颜末问道：“子初，你让那么多游侠进京干什么？不会是想收编吧？” 　　 颜末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理解与尊重：“他们向往江湖，收编他们无疑是害他们。” 　　 颜子善听了，微微点头，心中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这句话在理。不过不收编，也可以让他们为大唐效力，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那群弟兄。” 　　 颜子善对颜末有着十足的信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做事我肯定放心，我可是听说虞家村的那些百姓可是过得很好，我想那群弟兄跟了你，也绝对不会差。” 　　 颜末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跟了我的人，自然不会亏待。” 　　 颜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轻声说道：“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也准备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进宫。” 　　 颜子善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厅堂。 　　 颜末独自来到庭院之中，月光如水般洒在地上，泛着淡淡的清冷光辉。 　　 他抬起头，望着那一轮明月。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颜末早早地便忙碌起来，他在颜府门口指挥着家丁们将一个个巨大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搬上马车。 　　 那些箱子看起来沉重无比，家丁们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青筋暴起，但仍咬牙坚持着。 　　 颜末的眼神专注，不时地叮嘱着家丁们小心脚下。 　　 好不容易将箱子都搬上了马车，颜末带着车队缓缓向皇宫驶去。 　　 皇宫内，李世民站在大殿门口，身姿挺拔，目光威严地注视着前方。 　　 不一会儿，就看到颜末在宫门口指挥着太监们忙活，太监们们两两一组，吃力地抬着那些大箱子，一步一步地朝着大殿前的空地走去。 　　 颜末的声音在皇宫内回荡：“小心点，都轻拿轻放。” 　　 终于，十几个大箱子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地上。 　　 李世民负手而立，看着颜末那副故作神秘的模样，心中既好奇又有些许无奈，遂高声叫道：“你这小子，一大早弄这个所谓何意？不会是想给朕一个惊喜吧？” 　　 颜末只是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却并不言语，仿若在故意吊人胃口。 　　 李世民见他这般反应，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揣测。 　　 片刻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又到了分银子的时候了？不应该这么快吧，不是每个月的月初吗？” 　　 颜末这才上前一步，恭敬地施了一礼，而后不慌不忙地回道：“怕陛下没银子用，所以先把陛下的那份拿了出来。” 　　 此语一出，四下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在这大唐天下，敢如此当面直言李世民缺银子的，恐怕也只有颜末一人了。 　　 颜末轻轻拍了拍手，几名太监赶忙上前，一一将箱子打开。 　　 刹那间，箱内白花花的银子便显露无遗，在那灿烂阳光的倾洒之下，光芒闪烁，无比刺眼。 　　 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惊叹之声虽未出口，但从那微张的嘴形和瞪大的眼睛中便可窥一二。 　　 李世民的眼神也在那银子上停留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似是对这财富的动容，又似是对颜末此种做法的感慨。 　　 有此爱卿，大唐何愁不能在朕的手中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