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出宫的路上，阳光直直地洒落，驱散了些许冷清。皇宫的石板路在脚下延伸，偶尔有太监路过，都会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目光在颜末身上稍作停留。 　　 他们对这张面孔已有些熟悉，毕竟颜末进宫的次数颇为频繁，就如同宫中常见的事物一般，引不起太多的惊诧，除非是触及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就像若是抢了他们口中的食物，才会引得他们吠叫。 　　 刚踏出宫门，颜末便瞧见了薛万彻。 　　 薛万彻刚从东突厥归来，如今又被李世民召回宫中任职。 　　 “颜兄，看样子今天心情不错。” 　　 薛万彻咧着嘴，率先打破沉默。 　　 颜末微微昂起头，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算是回应，实则在想问题，面容上不过是勉强维持着平和。 　　 “薛兄，你是不是想说我又偷懒了？”颜末挑眉调侃。 　　 此时已过午时，太阳渐渐西移，薛万彻这个时候现身，难免让颜末起了打趣的心思。 　　 薛万彻一把拉过颜末，往一旁走去，“开什么玩笑，我身为右领军将军，自当恪尽职守，怎会偷懒。” 　　 他还故意挺了挺胸膛，眼神有意无意地飘向守门的士卒，似在强调自己的尽职。 　　 颜末笑而不语，猛地一巴掌拍在薛万彻的盔甲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薛万彻猝不及防，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颜兄，你这手劲，可不像个文弱书生啊。” 　　 颜末挑了挑眉，“莫要小瞧了读书人。” 　　 “今日我进宫不过是四处转转，一会儿还得赶往右领军营地。”薛万彻整理了一下盔甲，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可惜营地有规矩，外人不得进入，不然真想带你去见识一番。” 　　 颜末连连摆手，脸上满是嫌弃，“没规矩我也不去，这大冷天的，还是回家吃火锅、听听小曲儿来得自在。” 　　 一提到火锅，薛万彻顿时觉得喉咙里像是有只小手在挠，上次在颜府品尝的美味瞬间在脑海中浮现。 　　 鲜嫩的羊肉在滚烫的锅中翻滚，裹上浓郁的酱料，放入口中的那一刻，仿佛味蕾在舌尖上跳舞。 　　 薛万彻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眼神中满是渴望，“颜兄，你是不知，我回府之后，日夜思念你那火锅的滋味，尤其是那羊肉，简直是人间至味。可惜只有你府上能吃到，若是能在东市或西市开个酒楼就好了，吃的人肯定多，兄弟我也能时不时去吃一顿。” 　　 颜末其实也早有此想法，眼下新年将至，手上又有琉璃和新茶的生意正忙得热火朝天。 　　 琉璃生意蒸蒸日上，新茶估计要等到明年开春才会迎来热潮。思量片刻，他觉得薛万彻的提议确实可行。 　　 颜末转头看向薛万彻，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老薛，你的主意不错。既然如此，你可有兴趣入伙？到时候咱们按比例分成。” 　　 薛万彻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身为右领军将军，俸禄虽能维持生活，但谁会嫌银子多呢？ 　　 更何况他深知颜末的本事，那可是赚钱的一把好手。 　　 “没问题，颜兄既然信得过我，我肯定参与。说吧，要我出多少银子？” 　　 颜末伸出五根手指头。 　　 薛万彻试探着问道：“五百两？” 　　 颜末摇了摇头。 　　 薛万彻心中一紧，提高了声音：“五千两？” 　　 颜末微微点头，“若是你觉得多了，少些也无妨。” 　　 薛万彻连忙摆手，脸上堆满了笑容，“不多不多，一会儿我就让管家把五千两银子送到颜府。” 　　 颜末满意地笑了笑，说道：“好，我再拿出一万两，将酒楼好好装饰一番。等诸事完备，我便通知你。” 　　 薛万彻兴奋地搓着手，仿佛已经看到了酒楼开业的热闹场景，“那到时候我可要第一个去大快朵颐。” 　　 颜末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自然。” 　　 出了宫，颜末坐在马车里，随着车身的摇晃，渐渐泛起困意，打起盹来。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着，道路两旁的街景如画卷般向后退去，喧嚣声也仿佛被一层轻纱隔绝，变得模糊而遥远。 　　 突然，马车猛地一个急刹，车身剧烈摇晃，颜末一个踉跄向前扑去，脑袋险些撞上前方的车壁。 　　 他瞬间清醒，心中疑惑，路面那么宽，而且他们的马车行驶的速度也不快，怎么会停下来？ 　　 “你们怎么驾的马车？” 　　 就在这时，颜末听到自家马夫带着几分不悦的声音。 　　 待他走出车厢，看清眼前的情景，只见一辆马车横在路中，马车上醒目地印着一个“程”字。 　　 颜末心中暗叫不好，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便是：“不会是程咬金吧。” 　　 他刚想吩咐马夫赶紧掉头开溜，说时迟那时快，程咬金那洪亮的声音已从对面马车里传来：“贤侄，怎么看到程叔叔就跑啊？难不成程叔叔还能吃了你？” 　　 颜末脸上瞬间挤出一抹笑容，转身故作镇定道：“哪里呢，我也只是把东西落在车里了，进去找找。” 　　 又悄悄给马夫使眼色，示意他快走。 　　 可程咬金哪会轻易放过他，只见这位魁梧的老将身形一跃，跳下马车，如一阵风般大步迈向颜府马车。 　　 颜末只觉眼前一花，自己便被程咬金像拎小鸡般轻松拽起，而后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的马车里。 　　 程咬金转身对着颜末的马夫喊道：“回去跟颜侍郎说一声，就说颜子初今夜在程府吃了。” 　　 言罢，他也利落地钻进马车。颜末的马夫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望着程咬金的马车扬尘而去，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驱车回府向颜侍郎禀报。 　　 马车内，颜末尴尬地笑了笑，试图打破僵局：“程叔叔，您这是有何事找我呀？” 　　 程咬金哈哈一笑，笑声震得马车都似乎微微颤抖：“贤侄，听闻你近日在宫中，还是在外面忙得不可开交，叔叔我特意来看看你。” 　　 颜末心中暗自腹诽，这哪是特意来看，分明是“强掳”。 　　 不一会儿，马车便驶到了程府。 　　 程咬金拉着颜末大步走进府中，一路穿过庭院回廊，来到客厅。 　　 桌上早已摆满了糕点，小吃，香气扑鼻。 　　 程咬金将颜末按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大马金刀地坐在对面，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而后抹了抹嘴角：“贤侄，尝尝这酒，这可是叔叔珍藏许久的好酒。” 　　 下午茶？下午酒？ 　　 怎么突然就喝起酒来？ 　　 不是说吃晚饭的吗？ 　　 颜末看着酒杯，又看向程咬金，酒杯已经举起，这下好了，他不喝也不是，喝？估计又得喝醉。 　　 程咬金何许人也，那可是瓦岗寨出来的人物，自己这个小身板，又岂能是他的对对手。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肯定是出不去这个府门了。 　　 于是，颜末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辛辣中带着一丝甘甜，口感醇厚。 　　 “好酒。”颜末赞道。 　　 程咬金满意地点点头：“好酒就应该多喝一点，我可告诉你啊，旁人来府里可没这个待遇，也就是你，不然我还不会拿出这么好的酒呢。” 　　 “多谢程叔叔盛情款待。”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来，在喝一杯。” 　　 程咬金又给颜末倒了一杯酒。 　　 颜末本想着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最后只能无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踏马的，这群人喝酒怎么都这个样子，不懂得温柔？ 　　 颜末心里苦啊，但不能说，说了估计今晚都别想回府了。 　　 “程叔叔，不知把我虏来，不不，把我叫来所为何事？不妨说来听听，放心我绝对不跑。” 　　 颜末都这么说了，程咬金也不再多想。“贤侄啊，叔叔听说你在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可有这回事？” 　　 颜末心中一紧，不知程咬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含糊道：“不过是小打小闹，赚些糊口钱罢了。” 　　 程咬金却不依不饶，放下酒杯，眼睛紧紧盯着颜末：“贤侄莫要谦虚，你那琉璃生意，叔叔我可都有所耳闻。最近，我又听说你准备弄什么新茶，我在虞老匹夫那里已经尝过了，味道真不错，想来等明年，在长安城肯定大火。你这脑子，鬼精鬼精的，叔叔我十分佩服。” 　　 颜末干笑两声，正欲说话，程咬金又道：“今日叫你来，其实是叔叔我也想入一股你的生意，你看如何？” 　　 颜末愣住了，他就知道程咬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若是程咬金不提出来，他还觉得有鬼呢，别看程咬金每日笑哈哈的样子，要知道，整个大唐开国功臣里，就属他看的通透。 　　 沉思片刻，颜末缓缓道：“程叔叔，不是侄儿不愿意，只是这生意都已上了轨道，贸然加入新人，怕是会有些不便。” 　　 程咬金一听，脸色一沉：“怎么？贤侄是嫌弃叔叔我老了，不中用了？” 　　 颜末连忙摆手：“程叔叔误会了，侄儿绝无此意。只是这其中牵扯甚多，需得从长计议。” 　　 程咬金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贤侄，你也知道叔叔我在朝中为官多年，人脉自是不少。若我入股，定能为你的生意保驾护航，免去不少麻烦。” 　　 颜末心中一动，程咬金的话不无道理，他在朝中的威望和人脉确实能为生意带来诸多便利。 　　 至于李世民，他也有人脉，比程咬金还多，但那有屁用，自己肯定不能跑出去说，这新茶市陛下的生意，到时候李世民不问罪，其它大臣肯定能把他活剥了。 　　 有李世民在，无非是后台硬。 　　 只是现在再让程咬金加入，的确不合时宜，要不把酒楼的生意让出来一些？ 　　 颜末犹豫了一下，说道：“程叔叔，若您真要入股，饮茶和琉璃肯定不行，具体原因我不方便说，不过我正准备开酒楼，虽说没琉璃赚的多，却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你要是觉得可以，我就把我的分成让出来一部分给你。” 　　 程咬金顿时喜笑颜开：“好贤侄，就知道你不会拒绝叔叔。酒楼之事之事好说，你想在东市开，还是西市开，两边我都有地方。至于我能占多少成，你看着给，反正俺老程信你。” 　　 颜末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成？”程咬金惊讶地说道。 　　 颜末点头，“三成不少了。” 　　 “我没觉得少。” 　　 “那就行，程叔，既然你给了地方，那就不用掏银子了，等明日，你派人到颜府，我让人跟着去看看位置如何，若是可以，那就这么定下来，不行的话，到时候再买。” 　　 “绝对的好地方，人流量也大，以前没怎么打理，是因为在打仗，想着能赶紧天下太平，百姓能过上好日子，现在天下太平了，大唐一切都在稳步发展，我们也就想着为以后得孩子置办点产业。” 　　 “我懂，你们都是冲锋陷阵的大将军，担心以后得孩子不成器，想着置办点产业，也能让孩子好过一些。放心吧，程叔，有我在，绝对不会亏了你的。” 　　 颜末说的直接，但话糙理不糙，像程咬金这种大将，在未来能冲锋陷阵的机会不多了，以后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而且现在还没孩子，谁又能知道未来孩子究竟如何？ 　　 说到底，还是想着等有一天走了，能给孩子多留下点东西，只是颜末觉得时间有点太早了。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来，在干一个。”程咬金说着又举起酒杯，也不给颜末吃东西的机会。 　　 颜末也是无语，只能举起酒杯应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身为性情中人的程咬金和颜末说了许多，从入瓦岗寨，到后来加入李世民。 　　 一转眼，天黑了下来，颜末起身告辞。 　　 程咬金亲自将他送至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贤侄，回去好好休息，以后常来。” 　　 颜末点头应下，心里却吐槽程府不能来，说好的吃点东西，到头来肚子还是空空的，只有酒水。 　　 坐上马车，缓缓驶离程府。 　　 马车在夜色中前行，颜末望着窗外的灯火阑珊，也是醉了心。 　　 “能与这些人共事，真的是刺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