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罪证确凿
宁安村,李宅。 李公望此刻正靠在堂中软榻,抱着茶壶悠悠然品茗。 一面喝茶,他一面还咧着嘴角,得意自语:“咱宁安作为第一站,可算这税改前线,这小县令首战告败,今日却还要亲自领军再来叫阵……” 再抿口茶,李公望兀自摇了摇头,扬眉道:“嘿嘿,只可惜,你今日怕又要无功而返咯!“啧啧,谁叫你碰上咱李大善人……咱大善人的名号,岂是白得来的?有我在,村民们怎会放你进村?” 再幽幽尝了两口茶水,他眼里又漾出憧憬之色:“不知此事传到京里,贵人们该如何看咱……咱也是反抗税改的急先锋,论功行赏……也该算作首功之臣吧!” 他正做着美梦,却忽地听得堂外传来惊嚷声:“不好了,老爷,县衙又来人了!” 眼看家丁惊慌失措,李公望很是不屑道:“慌个什么?县衙来人之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早先他就得到了线报,知晓陆羽一行人动向,也正因如此,他才派了护院前去观望,鼓动村民阻挠,他料想,有村民在前拦路,谅那县衙也进不来。 家丁仍一脸慌张,连连摆手,解释道:“不是……那陆县令亲自带队,已杀到咱们村子里了……” “什么?” 李公望一惊,登时从榻上爬坐起来,将茶壶往矮桌上一扔道:“怎么闯进来的?那些村民们呢?” 有村民阻拦,县衙除非动用武力,否则绝闯不进来。 李公望稍一思虑,惊疑道:“他们动武强闯进村的?”说话间,他稍稍坐定了身子,脸上神色也镇定了些。 这宁安村是税改第一站,县衙就不得不动用武力,这事只要一传开,势必会惹来非议,到那时,税改之计势必泡汤。 想到这里,李公望冷冷一哼:“便叫你们进村又如何,便是丈量了土地又如何……到最后,不还是一场空?” 他正悠悠靠回榻上,那家丁却又扑上来,一把抓住他手臂,将他拉了起来,然后家丁连连摇头:“老爷,县衙的人不是来丈量田地的,他们……他们是来抓您的!” 李公望登时大惊道:“抓……抓我?” 稍一思量,镇定了心神,他才惊疑道:“他凭什么抓本老爷?” “不……不知道啊……那陆县令说……说已掌握了老爷的犯罪证据……” 李公望正听家丁解释,却忽听堂外传来一声震响。 “咣当!” 只见紧紧关闭的宅门,却被人一脚踢开,发出震天巨响,紧接着,一应衙役闯了进来,直朝他李公望所在大堂而来。 在衙役闯进来后,陆羽才慢慢悠悠踱了进来,在其身后,还有夏四郎、朱棣四人,以及一众看热闹的村民。 李公望还没来得及恍神,他的大堂已叫衙役给堵了个水泄不通,这时候,便纵他有万般能耐,也插翅难飞。 “李公望,你的事发了,跟咱们走一趟吧!” 在众多村民的围观下,陆羽大步走进堂中,指着那一脸懵逼的李大善人,怒声威喝道。 听到这话,李公望这才回过神,连忙惊声呼喊:“我……我犯了什么事,你……你这是诬蔑!” 陆羽冷哼一声,随即从身后掏出一份罪状,朗声念了起来: “李公望,江宁县宁安村人士,男,时年五十有六。” “前元年间,此人伙同前元县丞,偷卖县中库粮,牟取高额利益,借此发家。” “洪武元年,此人相中临村寡妇,欲强纳其为妾,逼得那寡妇惊慌脱逃,病死他乡。” “洪武二年,其联合县中粮商囤粮,致使江宁县粮价激涨,持续数月不下。此人从中牟取暴利……” “洪武四年,此人看上同村村妇,暗中唆人强殴其夫李小拴,并将其推下山崖,致使李姓村民殒命,其妇因忧伤过重,相继病亡。” “洪武六年,因与同村村民结怨,此人俺唆家丁,趁夜往其田中倾倒毒水,致其田亩收污,稻粮尽数枯败。” “洪武七年……” 一桩桩,一件件,陆羽将这李大善人的罪行,尽数念出。 每念一件,他还附带念出诸多罪证,叫其辩无可辩。 听完这桩桩罪行,那李公望骇得面色惨白,再无力辩驳。 而更吃惊的,则是在场的村民。 在这些村民眼中,李老爷平日与人为善,遇上困顿之人,还偶有出手帮扶,如此善人,怎会干这些狗屁倒灶的勾当? 可罪证确凿,再看李公望当下的表情,显然不是虚构的…… 更重要的,是陆羽所念的罪行中,有不少就发生在村中,与这些村民切实相关。 原先,这李大善人靠着伪善模样,蒙蔽了众人,使大家从未怀疑过他,如今,这罪证摆在眼前,他们终才醒悟。 “原来……原来俺老叔家的田地,是你派人糟蹋的。” “俺说他那好好的水田,缘何突然遭了殃!” “你……你个该死的东西,害得俺老叔气得半死,病得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 有人已恍然醒悟,惊呼起来,但那半大小子只敢搁着堂门怒骂,尚不敢当着衙役之面,强闯进屋。 倒是另一个敦实的身影,从人群中挤出,直朝厅堂里闯来。 到了堂前,这人不理会两旁阻拦的衙役,径自直走到李公望身前,他原本就生得黝黑,这时阴沉着脸,更显得脸上黢黑一片。 “俺……俺弟小拴……是你派人推下山的?” 这汉子身形矮壮,肤色黝黑,正是先前引领村民,替李公望阻拦官衙之人。 黝黑汉子怒气冲冲闯进来,愤恨瞪着李公望。 这副场景,在陆羽看来尤为可悲。 就在刚才,这汉子还视李公望为大善人,更受其蒙蔽,替其阻拦官差,却没想,这所谓“善人”,竟是谋害弟弟的元凶。 在其逼问之下,那李公望直偏过脑袋,眼神闪躲不敢对视。 “你快告诉俺,俺弟小拴……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汉子两眼猩红,伸出枯木般的大手,一把捏在李公望肩上,拼命摇晃,试图催逼他说出真相。 李公望原本就是个干瘦老头儿,经他这一摇晃,身子直似要散了架,可任那汉子如何摇晃,李公望仍是一言不发,他只耷拉个脑袋,满脸垂丧之色。 倒并非其良心发现,实在是亲军都尉府能耐过人,不光将其罪行查实,更连具体涉案人员、犯案细节,都查得一清二楚。 证据确凿,无可抵赖。 这情状,那汉子焉还辨不出真相? 他气得龇牙咧嘴,直扬起沙包大的拳头,作势便要砸去:“你……俺打死你!” “快拦住!” 当此时刻,陆羽一声断喝,衙役立马冲了上去,将之压住。 汉子挣扎不脱,直龇牙咧嘴嚷了半天,终是重重一叹,跪倒在地。 屋外村民见状,自担心这汉子冲撞了官府,纷纷上前劝说求情。 从村民们七嘴八舌的求情声中,陆羽也将此事经过了解个大概。 这汉子名叫李大拴,打小与弟弟相依为命,他家中贫苦,兄弟俩一直未能成家,这李大拴照顾幼弟,自己没舍得娶妻,却将积蓄拿出来给弟弟成家。 却不想,弟弟刚成亲没半年,意外在山中砍柴时摔落山崖,其妻也忧死成疾,没多久便病故了。 当然,这“意外摔亡”,只是大家看见崖下尸首后,凭空做出的猜测,毕竟谁也料想不到,那荒山野岭中,竟会有凶杀案件。 若非数年后,亲军都尉府借着盘查其他案子,追查出昔年涉案之人,这件人命案件便永无真相大白一日。 而这李大拴,也永远不会知晓,他眼里的“李大善人”,竟是谋害其弟的真凶。 “带下去吧!” 眼看村民们已然了解真相,知悉这李大善人的真面目,陆羽没再拖沓,挥手便让衙役将这李公望押下。 说来倒也奇怪,这李公望先前在李大拴面前,一副垂丧模样,全无半点抵赖狡辩,这会儿眼看要被羁押,他倒突然醒过神来了。 “冤枉啊,我……我没有犯事,你们……你们冤枉我!” 这干瘦老头儿也不知哪来的气力,突然扯着嗓子尖嚎起来,嚎叫声凄厉高亢,着实刺耳。 陆羽哪肯再受这折磨,当即一摆手,让衙役赶紧拖他下去。 一场抓捕风波,就此结束,不过陆羽并没有着急立刻离开,毕竟今日来,这抓人只是进村的借口而已,接下来的才是正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