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有圆缺、气有阴阳、物有正反,此天地之均衡也。 唯有平衡才能永存。 儒家学说承载了一个民族的精神内核,护佑着这个民族走过一场又一场的劫难,然而统治者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儒家学说无限拔高、将其它学说彻底踩死,终于导致一家独大、丧失平衡。 诸多苦难因此而始。 如果尚有其它学说与儒家并驾齐驱,结局又会怎么样? 历史没有如果,谁也不能假设,所以房俊打算借助于书院进行一场实践。 当自然科学对儒家学说予以修正、用儒家学说给自然科学构架内核,华夏文明又会走向哪一个方向? ***** 道家是华夏土生土长的教派,有着与华夏文化和谐统一的精神内核,无论是华夏文化催生了道家,亦或是道家赋予了华夏之血肉,两者相辅相成、不可分割。 用一个裹着道家外衣、具有“科学”内核的学派去中和儒家的专制霸蛮,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毕竟道家才是华夏所有学派的起源…… …… 夏日的芙蓉园清风阵阵、浓荫处处,风景秀丽气候宜人,缓缓流淌的曲江水带走燥热带来清凉,最是消暑的好去处。 重檐飞角的二楼窗口处,房俊与金德曼并肩而立,凭楼眺望,可见近处水塘中荷叶连连、风吹莲动碧波荡漾,塘中假山如奇峰绝壑、逸趣横生,远处曲江迢迢、绿树环绕,有画舫行于其上、丝竹隐隐。 碧水廊桥、亭台阁苑,如在画中。 房俊欣赏着美景,鼻端嗅着身边美人淡雅的香气,一只手从纤细的腰肢游走着缓缓向下:“此处别苑已经从魏王所有转至你名下,算是我送你的一份产业。” 金德曼略感惊奇:“据闻这芙蓉园乃是魏王所中意,我虽然极是喜欢,却怎好夺人所爱呢?” 房俊不以为意:“魏王中意的东西多了去,又岂在乎这一点半点?不过也的确从我这边狠狠割了一块肉去去填他那个劳什子振兴会的大坑。” 金德曼侧脸看来,目光莹莹:“我的确喜欢这里,多谢了。” “嘿!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客气?再说若果真心存感激,也不必拿一句谢谢来哄人。” 刚刚心头浮起一丝感激爱意,旋即便察觉不妥,莹白如玉的绝美脸颊泛起两朵绯红,语气急促:“不行……” 话刚出口,已被摁在窗槛上,原来是没能及时提防后股之忧、更未能顾全大菊…… 侍女将浴桶抬到卧房,两人洗刷干净泡了个热水澡,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衫坐在窗前喝茶,茶香袅袅、微风阵阵,很是舒爽通透。 白玉也似的小手执壶斟茶,盈盈如水的眼眸瞥了一下令她欲罢不能甚至自甘堕落的男人,想起刚才的疯狂犹自面红耳赤,赶紧强迫自己将思绪从那不堪的感触中拔出来:“听闻最近市井舆论,说是渊盖苏文的后人意欲入唐被拒,转而被驱逐至倭国?” 房俊喝了口茶水,哼一声道:“渊献诚也是痴人说梦,大唐岂是他想来就能来?大唐虽然广纳四海、有容乃大,却只是对世间最优秀的那一批人而言,无论文学、武力、医药甚至乐器、舞蹈等等最出类拔萃者才能入大唐为民获得户籍,他不过区区逆贼之后,过街老鼠一般的人物,大唐要之何用?” 大唐对外宣传“广纳四海”,实则表里不一,自太宗之时便对胡人入籍极为苛刻,胡汉通婚更是有着严格之规定,胡女嫁入大唐还好一些,胡人若想求娶唐女简直千难万难,整个国家充满了种族歧视。 想要入籍大唐也可以,但必须是各行业最顶尖的那一波,加入大唐之后能够为大唐做出卓越贡献,不枉大唐付出极高之待遇,如果仅只是渊献诚那等毫无能力的愚顽之辈要之何用? 来干饭吗? 虽然明知事实如此,大唐有足够的底气傲视群雄,但是金德曼对于这种不屑一顾的姿态依旧心中不爽,抿了抿嘴,道:“可将其驱逐至倭国过于残酷了,身在异国周围虎狼环伺,怕是过不了几日就要阖族尽灭了。” 房俊奇道:“做出这个决定的是唐人,更是大唐的官员,身为大唐官员只应该为大唐百姓谋福祉,渊献诚的死活与他们何干?更何况这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否则用不了三个月渊献诚必然被苏定方的大军彻底歼灭,不然你以为渊献诚为何接受这样的条件?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大唐放他一条生路,他应该心存感激才对。” 金德曼无语:“若非隋唐两代君王皆视高句丽如眼中钉肉中刺,不惜一切代价连续发动大军征伐高句丽,渊氏一门本该尊荣富贵又如何会一败涂地犹如丧家之犬?” “你以为隋唐两代征伐高句丽仅只是君王为了不世之伟业、将校兵卒为了升官发财吗?自高句丽诞生之日起便一直为中原王朝边境之患,与遭逢白灾便南下觅食的胡人没什么两样,边境百姓苦不堪言,起初或许只是癣疥之疾,但若不除掉迟早成为心腹大患,不趁着帝国强盛之时集中力量予以歼灭,难道等着重演一遍五胡乱华吗?同样的道理,高句丽国力不足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如果易地而处,你以为高句丽还会处处谦逊文明礼貌吗?渊盖苏文就是第一个剑指长安的入侵者!”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和平、只有永恒的利益,利益促使之下可以使得原本敌对的两国成为睦邻之邦、秦晋之好,同样利益促使之下也可以使得原本同一阵营的兄弟国家反目成仇、干戈乍起。 说到底,世管是和平还是战争,都要用利益说话。 金德曼默然不语,不能反驳。 她也曾是一国之主,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而大唐的强盛足以保证祂在任何时候都占据利益链的顶端,不知多少国家、多少族群要为了祂的繁荣昌盛去自甘堕落、甘为血食,这是大国的骄傲。 沉默少顷,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房俊,问道:“那对于新罗之民,大唐也会如此处置吗?” “怎么会?” 握住女王陛下的纤手,房俊温言道:“新罗与高句丽不同,高句丽是战败国,其国其民皆有罪,新罗是举国内附,是大唐的睦邻友好之邦,如今新罗百姓在李恪治下安居乐业,与唐人无异。更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陛下你既然委身于我,我又岂能辜负你这番苦心?” 金德曼反手握住男人的手掌,目光莹莹,心中温暖。 虽然置身于长安城中,但是她与新罗联系的信息通道并未受到阻隔,这使得她能够实时了解新罗的态势。 自从太宗皇帝第三子李恪自请就藩履任“新罗王”,新罗之地便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新罗山多地少,但雨量充沛,唐人带去了最为先进的农业技术精耕细作使得粮食产量陡然暴增,加上由海陆运去的稻米,新罗人世世代代都不曾实现的“吃饱饭”逐渐成为现实。 因为李恪与房俊的良好关系,水师对新罗、倭国附近的航线重点打击,以往盘踞对马等岛屿的海盗为之一空,商船往来贸易繁荣,新罗日富一日。 虽然丧失了祖先传下来的王位,金氏王族也今非昔比、凋零残破,但新罗国民过上富足安稳的日子,也足以自慰了…… “给我个孩子吧。” “嗯?” 房俊一愣,诧异看去。 金德曼眸光如水,将螓首靠在男人肩头,柔声道:“我已经回不去新罗了,可大唐也不是我的家,或许在这里与我的孩子在一处生活才能找到那一份归属。” 房俊默然。 女人总是感性的,曾经的女王也不例外,一个不能全部属于她的男人并不会让她心中踏实,但是孩子可以。 仔细想了想,将女王陛下柔弱的娇躯抱起放在自己腿上,搂住纤细的腰肢耳鬓厮磨:“玄奘大师跋涉万里求取真经成就大道,陛下若是想要心想事成那也得靠自己努力才行。” 金德曼粉面羞红,颤颤巍巍的自力更生。 为了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女儿家的矜持也抛在一旁…… ***** “一站式”办公在京兆府得以试行,百姓们额首称庆,官员们则有人欢喜有人忧,明明是一个绝好的政策却喜忧参半、不一而足,盖因官员们的心里其实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什么是离场? 符合自己利益的就是立场。 尤其是那些被断了“生计”的胥吏们更是怨声载道,私底下开始串联集结,对政务消极怠工,甚至开始有人酝酿以“罢工”作为反制,“法不责众”是一个大杀器,如果整个京兆府的胥吏都能团结一致抵制“一站式”办公,让陛下聆听到官府架构最基层却也是最基本的声音,或许会收回成命。 侍御史孙处约整日里在京兆府上下走动、明察暗访,虽然劳累困顿但精神亢奋。 不断串联的胥吏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旦发动有可能彻底将新政掀翻,但孙处约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运交华盖”的狂喜。 区区胥吏能成什么大事? 群龙无首就是一群废物,但凡想要做出一点成绩就必须有人牵头,而牵头这个人也必须具有足够的影响力。 只要将这个牵头之人拿下,自己这个御史的政绩就将震动朝堂一战成名,再加上“一站式”办公成功运行的功劳,再进一步不是问题。 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