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班师
八月,大军行至伊阙关(今洛阳龙门石窟)。 此处两山对峙,伊水中流,如天然门阙,故曰伊阙。 进了伊阙关算是进入了洛阳的真正腹地。 士兵们浩浩荡荡地入关,他们有的唱着歌谣、有的哼着小曲,看得出来将士们的心情都变得放松不少。 前几日,夏侯献让钟会先行返回京城处理幕府诸事,而今日夏侯献与杜预同车而行,一路上聊得好不畅快。 他二人聊起了孙权,他们现在都很关心孙权的生死,因为这关乎着吴国的国祚,和大魏下一步的战略重心。 不过可惜,到目前为止关于孙权的情报大多都是猜测,就连当事人马茂也并不确定,是否真的射杀了孙权。 聊着聊着,杜预便聊起了孙权以往的趣事。 “射虎?”夏侯献感到惊奇。 杜预说,孙权为了射虎,还命人打造了射虎车,车中不设盖,还有专人驾驶,而自已在里面射虎。 因为这事,张昭曾劝过孙权多次,但孙权屡教不改。 闻言夏侯献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这事我倒是能理解孙权,射虎好啊,我也想射虎。” 这热衷打猎或许也是老曹家隐性基因。 武皇帝曹操自不必说,自儿时起便是洛阳城中“飞鹰走狗”的代言人。 文皇帝曹丕也酷爱打猎,群臣是一个劲的劝谏,而文皇帝和他孙权一样,屡教不改。 明皇帝曹叡虽然自已身手不行,但他却喜欢看别人打猎,经常组织群臣到洛阳北邙山麓团建。 夏侯献武将出身,戎马半生,尤其是做了统帅之后,鲜有在战场上弯弓搭箭之时,这时间长了手就痒了。 ... 两日后,大军越过洛水上的永桥,抵达洛阳城外。 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明清时期,类似于出征走德胜门,凯旋走安定门的这种习惯,基本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大军出征时走的西南角的津阳门,而今日班师走的相对正南面的宣阳门。 宣阳门后便是魏都洛阳最繁华的街道——铜驼大街,而它又直通宫城。 到了宣阳门,天子曹芳带着文武百官列阵相迎。 天子今年已经十四岁,他比印象里又长高了不少,坐在御用车驾上,神色肃然地朝着这个方向凝视,看上去有了几分帝王威严。 夏侯献下马,阔步向天子仪仗走去。 到了近前,拜礼道:“臣夏侯献,有负陛下所托!” 曹芳愕然,“这....爱卿何出此言?” 夏侯献痛心道:“此次南征,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却未一举荡平东吴,以致无功而返,甚至还使得司空客死他乡,此皆臣之过也!” 曹芳走下车驾,连忙扶起夏侯献,但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安抚。 这与之前预想的不太一样,很多话术都要靠自已临时去想。 沉默半晌,他说道: “司空之败与爱卿何干?朕听闻爱卿击败陆逊,攻破江陵,此乃大功一件,何谈无功而返呢。” “爱卿不要对自已太过苛责,速速平身吧。” 夏侯献低着头,眉毛微不可见地轻轻一挑。 有了皇帝的这句话,后面在朝堂之上应当没人再会拿这个来说事。 “多谢陛下。”夏侯献起身。 曹芳松了一口气,老实说他最近心情很是糟糕。 去年有匠人为他铸造了一把宝剑,他甚是喜欢,经常佩戴于身,但昨日那把宝剑竟无故失踪了,只有空盒如故。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并不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 曹芳在太极殿为大将军置办了酒宴,夏侯献向玉阶上看去,发现太后并未出席。 倒也难怪,天子如今虽未亲政,但毕竟也到了这个岁数。 女郎们这个年纪已经开始谈婚论嫁,当今天子更是不能以孩童看待了。 这酒宴照本宣科,索然无味,夏侯献其实没什么心情,只想尽快结束。 宴会结束,群臣们鱼贯而出。 期间,有不少曾经交集不多的朝臣主动上来与夏侯献攀谈,有的恭贺、有的寒暄,总之就是套近乎。 夏侯献虽是微醺,但却清楚地认得那些人,他们很多都曾经依附王凌,而今王凌薨逝,他们没了靠山,估计是想要改换门庭。 夏侯献并不讨厌这样趋炎附势的人,有共同的利益才好共同前行,反而那些某某的死忠,或是无欲无求之人,才更为可怕。 忽然,一个宫廷内侍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细声道:“大将军,太后召见。” ........... 昭阳殿。 郭太后穿着一身华贵的蚕衣,静静跪坐在纱帘之后。 她的秀发盘起,发髻间插着一支闪闪的金步摇。 今日她浓妆艳抹、盛装而饰,本来想着能参加大将军的庆功宴,甚至是陪同皇帝曹芳前去城外相迎。 可直到今天早上她才被告知,自已不必随行。 近来,随着皇帝的渐渐长大,朝臣们越来越不重视自已。 她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但皇帝毕竟没有真正亲政,而她是先帝亲封的皇后,当今天子的母亲,岂能过渡完了就舍弃不顾? 女人都是有虚荣心的,何况是她这样的女人。 巨大的落差带来了失落。 但更加令她失落的,是她发现了一件事。 一件既令人心动,又令人沮丧的事。 原本他对于那个男人,大多只是觉得好奇,再到后来是欣赏,但大概也就仅此而已了。 可是当她得知大军班师的消息,她竟几日几夜的睡不好,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各自纷乱的情绪在心中交织不断。 今日当她被告知不用随驾时,那种失落随之而来,这下她突然明白这种失落来自于什么了。 她知道彼此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这辈子都不可能越过。 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行动了起来。 哪怕只是说说话呢.... “大将军觐见。”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 郭太后差点忘记了呼吸,慌忙整理着仪容,虽然她知道隔着纱帘,对方并不能看到什么。 终于,她开口道:“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