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说刚到皖县那天,那耆老曾与羊安相约寻县中铁匠,想来便为此事。羊安不晓得那耆老是否认识桥家姐妹,虽说大户人家的姑娘平日里足不出户,但小心使得万年船。他忙进屋与桥家姐妹交代一番,又令众人留守保护,只带着孙陆同行。 三人一路行着,羊安倒是先开口道:“老丈今日怎这么早便来寻我?” 那耆老见羊安发问,忙回道:“前日里和军师相约,老朽不敢怠慢。” “听闻昨夜赵帅于桥家庄犒赏三军,老丈可应邀否?” “蒙赵帅不弃,倒是邀了老朽。但昨日下了桥家庄,老朽便辞了赵帅,先回这皖城了。军师莫不是也没应邀?” 羊安却是径直走着,也不看他,回道:“昨日某略感不适,也是一早便回了皖县。” “原来如此。”那耆老说着,却又感叹道,“老咯,不中用咯,见到桥家庄那般模样,便不由得悲上心来。” 羊安闻言,心中冷笑:若不是得你出卖,桥家庄哪会如此。嘴里却道:“上了年岁,便容易伤感,也是人之常情。” “说起来也怪,昨日虽下了桥家庄,可这庄内上下,却是不见庄主一双女公子。” 孙陆听耆老这么说,心中紧张,不自觉的便摸向腰间环刀。羊安也是心中一凜,又冷静说道:“哦,竟有此事?莫不是死于乱军之中?亦或是昨日碰巧不在庄中?老丈可曾识得二人模样。” 孙陆机智,自然晓得自家少爷最后一问便是在试探那耆老,他此时人在二人身后,手却已经握在刀柄。 见耆老忙摇手道:“不曾,不曾,富贵人家的女公子,怎会轻易得见。老朽也是听闻桥家庄主有二女。若昨日碰巧不在府中,那便最好不过,只是这突遭变故,却不知二位女公子将来怎生是好。” 孙陆心下稍安,松了刀柄,却也时刻警戒着。 羊安不晓得身后孙陆这般多戏,只想着耆老不知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还是有意试探。但昨日他于庄中带走两位婢女不少人都知晓,倒没注意这耆老当时是否在场。 那耆老见羊安不语,或许是自己方才一番话立场不明,怕得罪黄巾,忙又解释道:“老朽方下心感二人可怜,一时失言,军师莫怪。” “老丈悲天怜人,某心下佩服,又怎会怪罪?”该来的躲不掉,羊安已有了计较,又道:“如此说来,昨日我于庄中获婢女二人,一番打听,二人具十来岁。不晓得可是那桥家女公子?” “老朽闻二人不过六、七岁模样,军师所言婢女怕非二人。” 羊安故作失望道:“果然非那桥家二女。”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走边说。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宅子门外,耆老上前喊门。孙陆见状,趁机对羊安耳语道:“少爷,此人怕是会坏事。” 羊安哪能不晓得他动了杀心,心下感动。但莫说自己与孙陆,怕是连太史慈,潘大此时也是从没杀过人。若是一击不成,定反受其害。况且此时身在黄巾,此人怕还杀他不得。不如见招拆招,随机应变吧。当下便摇了摇头。 开门的是位豆蔻少女,待引了众人进屋时,那铁匠正在制弓。此时弓身已成,正待上弦。铁匠见了众人,停了手上的活计,耆老又一番引荐,众人再是一番客套。原来那铁匠姓丁名昭,本地人士,方才引门的是他闺女。 待丁昭问了众人来意,羊安道:“某在泰山时,平日闲来无事,想了些物什,便想打造一番,奈何寻了几处铁匠,却说只有这铁官营能锻造。那日入皖县,恰与耆老提及,耆老倒是古道热肠,今日便带着某寻来。” 丁昭恭敬道:“自二月义军举事,铁官营的官兵、铁匠便都散了,此时怕也用不上。不知周军师要锻造何物,可否让某一见。” 来时路上,羊安就有打算,那马掌、马镫、马鞍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战争利器。值此囵圄之中,却是决计不能贸贸然拿出来,若被他人所得,自己岂不是白忙一场?便回道:“说来惭愧,当初一时提起,却是忘了那图样尚在泰山家中。今日前来,只为拜会,再无他意。” “如此...”丁昭闻言,却是不知怎么回答。 羊安今日前来,本就是想彼此混个脸熟,待哪日得脱,再来寻丁铁匠办事不迟。但见此时气氛尴尬,便指着进门时见的那张弓身问道:“丁师傅,还会制弓?” 丁昭听羊安以师傅相称,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某祖上数代具是制弓匠,此乃家传技艺。” 羊安盯着那弓身,眼前一亮道:“此弓可否让某过目?” “自无不可。”丁昭将弓身递给羊安,又道,“周军师知弓?” “礼、乐、射、御、书、数,乃君子六艺。某自幼习射,对这弓也是略知一、二。”只见那弓身通体发亮,羊安心道:世人总爱将与汉同时代的欧洲帝国拿来比较军事,光说这复合弓,这时候的欧洲便还没有。复合弓易拉开,威力又大最适合作战使用。此时的欧洲帝国无论是军械技术还是军队体量都无法和我大汉比较。 丁昭见羊安爱弓,一下便来了兴致,滔滔不绝起来:“这弓身某取得是上好的拓木,又用得本白牛戴牛。周军师你看,受力之处用的是黄鱼鳔制成的鱼胶,周身则用鳄内皮胶。所谓冬剖干,春治角,夏治筋,秋日合拢诸材,又及冬时定弓身,待严寒时胶、漆干固,便修治周身。此去一年多,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待某上了弓弦,这宝弓便成了。再藏置一年,明年此时便能使用。”丁昭说到妙处,更是用手指引。 羊安曾听闻复合弓制作工艺繁琐,需几十道工序。若单个制作耗工耗时,但若流水制作,则效率颇高。眼前这把弓所用材料之精,堪称此时的天花板,光是这称作牛戴牛的牛角便不下万钱。羊安心下欢喜,道:“果然是好弓,丁师傅可愿割爱?” “这弓本便是要售卖的,只是这价钱...”丁昭心中为难,为制这弓,自己光是材料便花了大价钱,万一议价不成,这周淮安可是此间黄巾军师,自己是万万吃罪不起。 “价钱自然好说,某绝不会让丁师傅吃亏,不过这定钱嘛。”羊安边说边解下身上佩剑道,“某今日出门急,便将此剑押与丁师傅如何?”所谓财不可外露,且羊安此时是泰山盗寇出身的黄巾,不方便在那耆老面前显富。 丁昭本不欲接羊安宝剑,但碍于羊安身份,又见他做事爽快,自己此时也是不敢拒绝,便接过剑道:“既如此,这价钱,便算...” “欸,价钱自然是某来付钱之时再说。”羊安忙打断丁昭,又向他使了使眼色说到,“丁师傅,咱可丑话说在前头,你既收了我宝剑,这弓便须给某留着,待你上了弦,某自会来取。若你将此弓让与别人,到时候莫怪某不讲情面。” 丁昭见状,心下荒落,却是有苦难言,嘴上却答应道:“这是自然,周军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