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尼山,原名尼丘山,位于鲁国东南与泰山郡交界处。中华上下五千年,尼山出了个顶顶有名的人物,就是被儒家奉为圣人的孔子。孔子名丘,字仲尼,便皆是来源于这尼丘山。后尼丘山又因避孔子讳而改名尼山。 尼山东侧是武水,此时,一群人正沿着武水旁的官道往南前行。领头的,头戴进贤冠,一身黑色长袍,胯下一匹灰鬃马,一看便知是领头的大官。身后众人服饰各异,有人手持短杖,有人腰别铁尺,又有背钢叉、携剑的、持短弓的,具是此行的差役。人群之中又有一人,双手前缚,由另一人牵引。 东汉时,衙门里衙役又称为皂隶,而若要长途出差的则称差役,这差役多是临时招募的乡勇民壮,此时虽然天寒地冻,又近正旦,然官府开的报酬颇丰,故应者不在少数,此行便有数十上百人。 “上官,此行押囚,不远万里,这天寒地冻的,您又何苦接下这桩差事。”说话的是奉高县下贼曹掾姓张名问,张问是也。 那骑马领头的听后,一阵苦涩,不禁心道:你当我愿接了此事,若非太守下令,哪个愿讨这苦吃?他自是哑巴吃黄连,表面却肃然拱手,严辞道:“太守之令,自当遵从。” “上官,卑职听说,那臧狱掾是吃罪了太守才落得如此田地。” “哼,你知道什么?此人乃公孙举同党,意图谋反,太守具已查明。如今此人已是阶下之囚,你一口一个臧狱掾,难道你也是同党?” “不敢,不敢,卑职不敢。” “张曹掾啊,你在这奉高为贼曹掾也有些年头了吧?你自恪尽职守,莫管闲事,待此番回转我自会为你在太守当面美言。”黄郡丞自然是瞧不上他张问,然此行遥远,路上还需张问帮衬,此时便说些甜头给他。 “是,是,谢上官提携。”张问嘴上说的恭敬,心里却道:呸,你们这些狗官,便只会官官相护,平日里以公营私,欺压良善,草菅人命,坏事做绝。他与那臧戒同县为吏,又是同乡,平日里吃酒打屁,颇为友善,又素知臧戒为人仗义,处事又公正廉明。却不想那狗官睚眦必报,心胸狭窄如斯,那公孙举乃桓帝时的反贼,此去已是二、三十年,真是欲加之罪!此时木已成舟,他虽有心出力,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张曹掾,此距费县尚几何?”黄郡丞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估摸着已过午正。 “禀上官,此地到费县怕是尚有五、六十里。”张问负责县中缉捕,自然对泰山一地了如指掌。 “去,让后面的加快脚步,今日便在费县过夜。” “这......弟兄们紧赶慢赶,此刻尚未用膳,您看......” “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张问回头没多久,便见一差役一阵小跑,对黄郡丞说道:“禀郡丞,后方不远有一骑士,已随行数里,问之,皆不答。” “哦?尽有此事?”黄郡丞听闻,只觉此事不妙,这趟差事怕是没这么容易,便道,“吩咐下去,让大伙儿保持戒备。” 话说张问来到后队,眼见一差役一脚便踢向臧戒,口中骂咧着:“你这贱囚,让你快些走,你倒摆起谱来了,不让你吃点苦头,你不知道你爷爷的厉害。”说完又欲挥拳,却被张问拦住:“你这是作甚?岂可私刑囚徒?”耳边却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水,水”。 只见臧戒,双唇干裂发紫,身上单薄的囚衣几无完布,片片挂在身上,露出具已化脓的伤口,如此情况,饶是他身体强健,料也坚持不了几日。张问自是同情老友,忙解下腰间水袋,又把身上斗篷披他背上。那臧戒接过水袋,便是一顿虎饮,那未及入口的清水沿着胡须流至满是血污的囚衣上,瞬间化为血水。见此情景,张问又教训到方才动手之人:“虽是囚徒,亦是同乡,何必如此,今日之恶,焉知他日不复报身耶?”说完,又大声说道:“郡丞有令,都加紧步伐,今日天黑前须到费县。” 一行人又行数里,突见前方一大汉卧石而寐,众人皆觉怪异,却皆不敢上前问话。于是又复行百步,见一游侠一身短打,头戴斗笠,抱剑依树。今日之事怪异异常,众人都已觉不妥,本都是乡间种田的汉子,为了几个铜钱不得已,行这苦哈哈的差事,但若有事,又有何人有这拼命的觉悟?他们虽人多,却各怀心思,只求自保。 正提心吊胆间,又闻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原本就绷着的神经,此刻愈发紧实。众人于是纷纷拔出武器戒备四周,几个胆小的更是放慢了脚步,怕是盘算着见事不好便逃之夭夭。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四周一片寂静,只闻得不停加快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突然间,一声破空的鸟叫声,一只大鸟疾飞而来,便有几个汉子蹲地抱头。又是一阵破空声,一支响箭直插大鸟咽喉。终于,这响声扯断了众人紧绷的心弦。有人率先抱头鼠窜,接着更多人开始四散逃跑,更有慌不择路地往那结了冰的武水上跑,没跑几步便滑倒,复又起身,再跑还是滑倒,干脆趴在冰面上滑行。 那黄郡丞的马亦受了惊吓,“希律律”唤着,便腾起前脚蹬个不停,差点把那黄郡丞摔个平沙落雁。待他控制住胯下之马,眼前已出现十数条汉子。却见当先一骑正是那臧霸,只见他手握长剑,口中喊着:“狗官,拿命来!”说罢,便猛踢马腹,直冲过来。 黄郡丞本欲勒马转身,却发现后方又有一骑两步。两名提刀前行的汉子,正是方才卧石而寐的大汉和抱剑依树游侠,想来这骑士便是一路随行之人。再环顾四下,身边只剩寥寥数人,其余差役皆作鸟兽散了。 他此时已骑虎难下,干脆把心一横,抽出配剑便向前夺去。却听“哐”的一声,两剑顿时相交一起,只震得他手臂发麻。还未及喘息,又是一剑横劈而来,他忙竖剑格挡,待第三剑挥来,他已来不及招架,忙一个侧身,不想哪里飞来一脚便把他踢下马去,手中配剑亦随之掉落。 到了此刻,他方听见耳边的喊杀声。再一看,身边差役已同那伙贼人厮杀在一起。稍一愣神的功夫,那臧霸见他坠马,斜里又是一剑追来,他慌忙一个翻身,将将躲过,又顺势拾起落地之剑,对准臧霸马腹便是一剑。 那马儿吃痛,竟直立起来。臧霸见重心已失,忙翻滚下马,又接力起身,挥出一剑。这一连串一气呵成,黄郡丞忙挥剑招架,心中却是叫苦不迭,只道:这厮好大的力气。 却不想,下一刻,一只巨大的拳头挥向他面门,他方欲反应,霎时脑袋突然空白,随即眼冒金星,血气翻涌,嘴角一丝咸味传来,也不知是冻出的鼻涕还是流下的血水。他本能的单手捂脸,不想腹下又传来痛感,只觉得自己似是腾空而起,片刻,早已经屁股落地。他此时虽长剑在手,但浑身疼痛难忍,方欲勉强起身,不想腿上又是传来一阵剧痛,那臧霸的剑已刺穿了他的大腿。 他明白自己已是樯橹之末,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恐惧,双手后爬几步,连连讨饶:“好汉饶命,好汉莫要伤我性命。” 若他方才直接投降,兴许还能有条活路。然此刻对方已然兴起,怎还会理他?只见臧霸长剑一刺,瞬间刺穿那黄郡丞的胸膛。待长剑拔出,便有鲜血喷涌不止,片刻那黄郡丞便没了气息。 再看四下差役,皆被制服。今日劫囚之人,皆为臧家门客。这些早先与臧戒游侠四方的同伴,又岂是普通乡勇可比? 至于张问,方才混乱之中,他死死护在臧戒身前,唯恐意外发生,后见一持剑刀客上前,便扔了武器投降,他早认出臧霸,又本不忍好友含冤,见此状况,自然放弃抵抗,表明立场。 臧霸既已杀了黄郡丞,见张问仍护在臧戒身前,不明就里间,出口喊道:“狗贼,家父待你情同手足,你却与那般狗官沆瀣一气。看我今日取你狗命!”说罢,提剑便欲砍去。 幸得臧戒出口阻止:“霸儿不可,这一路多亏张老哥帮衬,否则你便见不到我了!” ...... 光和元年腊月,臧霸杀官救父,逃亡东海,孝烈义勇遍闻乡野。同月朝廷发下缉捕文书,追拿臧霸父子。数日后,罢泰山太守。 - 汉代军械管制,但弓、剑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