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县东南三十里,涡水东畔。 黄巾军帐中,刘辟居中道:“交战月余,二位今日来某帐中,不知所为何事!” 却见一中等身材的汉子方要开口,却被同伴抢先到:“乡里粮尽,来寻汝换些,尔等若能退兵,那便再好不过。” 那刘辟闻言,先是神情一滞,方才哈哈大笑,露出阴鸷表情喝道:“今日既然弓尽粮绝,尔等自当早早降某,怎也敢寻某换粮求和?许仲康,汝莫非欺某帐中无人!” 他方说罢,左右已拔刀相向。 许褚见状,却是浑然不惧,虎目圆睁便迎上刘辟目光,道:“提万人,攻某乡聚而不下。厮杀月余,胜负尚在两可,安敢说降?今某虽箭矢殆尽,粮草亦绝。然乡里尚有民户千余,敢战之士无数,汝未必便能奈何。” 言罢,又轻蔑一笑,道:“尔等可嫌某飞石不可伤人?” 闻飞石二字,刘辟不禁心中发怵。当日见敌箭尽矢绝,以为机会便在眼前,却不料许褚那厮尽以飞石伤人,害了许多条大好性命。 一旁许定见时机成熟,却忙上前,假意喝斥许褚道:“今日前来求和,二郎怎如此姿态,不怕实诚于渠帅?” 许褚于是配合道:“若非兄长念及乡中妇孺老幼,执意求和换粮,哪个要来求他?今我乡中虽缺粮,他亦未必好过。了不得杀鸡宰牛,再与他厮杀旬月,待太守援军至此,还能容他这般放肆!” 所谓话糙理不糙,许褚确实说到刘辟痛处。他在谯县确实拖得太久,一无所获不说,还折了许多人马,耗了许多粮草。如今越境劫掠不成,身前身后,汝南太守杨琦与沛国相袁忠又不知何时会发兵征讨。他在此地多待一日,便多一份危险。 正思索间,却闻一声“住嘴!”。见那许定斥完许褚又与刘辟道:“刘渠帅,某家二郎便是这般德行,还请万勿见怪。依在下之见,你我攻守月余,双方各有损伤。眼看正旦将至,军中将士思家心切,难有斗志,久战恐徒增损耗,不若两家就此罢兵,渠帅也好及早领军归乡与家人团聚。至于换粮一事,我等便多处些家畜,如此亦可保渠帅威名,不知渠帅以为如何?” 刘辟闻言,不禁意动,于是命方才拔刀左右退下,问道:“尔等欲如何换法?” ………… 话说羊安入了谯县,本该先去拜会沛国相袁忠。奈何那曹嵩是三公致仕,又是曹操亲爹,无论从前朝中关系如何,既然到了此处,于情于理,都该顺道打声招呼。 只是这一顺道,却恰巧碰上了曹仁。 却说那曹仁见大队官军骑士,又闻乃征讨黄巾而来,忙兴奋地向羊安通报谯县东南黄巾来犯。 前世,若要提到曹操的宗族兄弟,自然马上会想起曹洪、曹仁、曹纯三人。前世羊安一直以为曹仁的年岁应该与曹操、夏侯兄弟相当。然待见真人,方才晓得其不过比自己年长二岁。 说来也怪,曹仁、曹纯两兄弟的父亲曹炽死后,继承家业、爵位的非是长子曹仁。而是与羊安同岁,如今身在洛阳任黄门侍郎的二子曹纯。想来是因嫡庶的缘故吧,不过羊安也不好出口询问。 再起来那曹仁,平日虽不修行检,偏喜好弓马弋猎,然于淮泗一带任侠间,却颇有威望。只须臾功夫,便号召起数百青年,欲与羊安同往。然待众人奔赴战场,却正见一虬髯大汉拽着一头牛尾,竟拖行数百步。而远处十数名黄巾贼皆不敢上前言语,待见官军,又皆望风而逃。 羊安见那大汉容姿雄伟,勇力过人,知其定然不凡。 却闻曹仁喊道:“许二郎,汝这是作何?黄巾反贼现在何处?” 那许褚瞥了一眼马上羊安,竟全不以为意,只向曹仁娓娓道来。 原来,许家兄弟与刘辟本约定今日以畜换粮,却不料其中一头耕牛去而复返。许褚于是也不客气,一路将其拖行至此。 曹仁闻言,瞧瞧那耕牛,在看看许褚,满脸的不可思议。羊安却直叹道:“真勇士也!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某叫许褚。”说罢,许褚又瞅一眼羊安,不岔道,“贼人寇我乡里月余,尔等郡府何故姗姗来迟,若是怕死,当初何必入得行伍?” 许褚!?乍听此二字,羊安自是又惊又喜,当下几乎便要脱口确认“你就是许褚?”,哪里还顾得对方说得甚混账话。 待稍平心神,正盘算如何收为己用。却见张方大喝一声“大胆”,便要驱马上前。于是他忙摆手制止。 一旁许定见状,亦忙上前呵斥许褚“不可胡言”,又拱手道:“在下许定,见过将军!某家兄弟性情爽直,不善言辞,将军万勿见怪!” 他自然晓得沛国没得这般数量的骑士,又见羊安亮甲银胄,身配长剑,料对方有些来头,故忙为其兄弟圆场。 却见羊安也不多言,朝那许定拱拱手,旋又解下腰间印信,抛向许褚,才道:“许褚,可识得此印?” 那许褚接过印信,只见上书“中军校尉”赫然四个大字,方才惊道:“中军校尉?可是羊安,羊校尉当面!” 羊安心中窃喜:这许褚既识得我名,想必那事情便好办许多。于是含笑点头道:“正是本校尉!” 许褚闻言,忙单膝跪地,低头抱拳道:“久仰校尉大名,竟不知今日当面,方才褚一时失言,还请校尉见谅!” 羊安打量许褚良久,这才正色斥道:“我奉天子诏令讨贼,千里奔袭于此,却平白遭你一通数落,许褚,你可知这冲撞之罪?” 许定及众乡人见眼前校尉欲治罪许褚,忙欲上前辩解,却被羊安犀利眼神制止。 “褚,知罪,愿凭校尉发落。” 闻许褚磊落言辞,众乡人不禁向羊安投去求饶眼神。 再看羊安,假意思索良久,方才悠悠开口道:“许褚,便罚你军中听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