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马道。 因拒马河而得名。 拒马河,古称涞水,原称巨马。 巨马乃水大流急,如巨马奔腾之意。 后相传因曾拒石勒之马南下又被写作“拒马”,但无论“巨马”还是“拒马”,均言其水势之大。 皇甫郦在攻克卢奴,解决掉峭王苏朴延以及叛将张觉后,便率兵赶往此处。 可他在观察了地形以后,整个人完全懵了,这里水势比较湍急,道路比较狭窄,甚至连冲车都开不进来,只能容易七八人并排行走。 因此,想要尽快拿下五阮关,除了拿人命往上填,几乎没有第二种方式,除非等到枯水期,河水可以稍微退出一部分河床,但依旧不会太宽。 然而...... 皇甫郦可没时间等待,按照此前的作战计划,他必须要尽快拿下五阮关,彻底将蹋顿的兵马封死在幽州,还上演一出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的大戏。 涞源县。 延绵的汉军营地足有数里。 在那层层叠叠的军帐中,一座巨大的青色帐幕耸立,各级将校的军旗在营帐四周高高束起,披坚执锐的士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丝毫不敢懈怠。 这里正是皇甫郦的中军大帐,此刻的他正负手立在沙盘前,两道剑眉紧紧拧在一起,炯炯朗目盯着拒马道这里的险峻地形条件,惆怅不已: “拒马道太过狭窄,难以安营扎寨,咱们每日进攻五阮关,必须要从涞源县出发,直奔五阮关,这段距离便要花费至少两天的时间,对方以逸待劳,我军劳师以远,想要将此关拿下,简直难如登天。” 大将张郃横出一步,欠身拱手道: “将军,末将可以引兵在拒马道扎营,只需要简单的军帐即可。” 皇甫郦摆手打断张郃,抬眸望向对方: “儁乂,我知你雄心壮志,但此举太过凶险,对方可以采取夜间袭扰等战术,耗费尔等体力、精力,得不偿失。” 张郃又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他也清楚这条意见可能会被否定,干脆再次开口道: “既如此,我军可以将队伍分成三十六拨左右,每一拨进攻五阮关一个时辰,轮番交替,昼夜不停。” 行军路程需要两天时间,那便是二十四个时辰,三十六拨人,完全可以轮开,甚至每一轮都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虽然这是典型的添油战术,但是面对这种极其操蛋的地形条件,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皇甫郦深知这样的进攻方式可行,但成功率却是极低,因为他们不知道五阮关的具体情况,若是敌军兵力甚多,且据险而守,即便昼夜不停,也不可能拿下城关。 “这......” 皇甫郦皱着眉,良久不言。 从他内心深处而言,是不愿意让麾下的弟兄,以这种方式送死的。 可是...... 眼下似乎除了这种方案外,再没有其它办法。 “将军,您就答应吧,末将愿意打头阵。” 张郃欠身拱手,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 皇甫郦双目灼灼地凝视着五阮关,咬紧钢牙,似是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张郃固然是一员虎将,战斗意志也算高亢。 但是,他即便再怎么强,率领一队兵马,且只能依靠飞梯作战,想要拿下五阮关,依旧是难如登天。 这样太冒险了! “报—!” 正当皇甫郦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时。 忽然,帐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抬眸望去。 帘帐起,有斥候急匆匆入帐,欠身拱手道:“将军,五阮关方向传回急报,城头旌旗多了许多,极有可能来了援兵。” 皇甫郦闻言蹙眉,嘶的倒抽一口凉气,摸着齿髭道:“蹋顿会往五阮关方向增派援兵?” 按照此前推演的战局,自己只需要把五阮关拿下来即可,这里对于全局虽然有一定的影响,但影响极其有限才对。 按照常理,蹋顿的主要精力应该集中在居庸关方向才对,即便因为居庸关失守,将精力集中在平冈道、卢龙道、无终道,也不应该集中在五阮关才对。 毕竟,与居庸关、平冈道、卢龙道、无终道相比,从五阮关突破,退往塞外是最绕远的,而且风险同样非常大,丝毫不比走别处要低。 可现在,蹋顿没有从五阮关调走人,还自罢了,居然还派了援兵? 事出反常必有妖! 皇甫郦脑海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幽州内部的局势,一定要比当初推演的战局,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往五阮关方向派兵。 ...... 正当皇甫郦陷入愁思时,一旁的张郃同样感觉到不妙:“将军,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 皇甫郦扭头瞥向张郃:“怎么,你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 张郃点点头:“将军,蹋顿既然往五阮关方向增兵,末将以为,对方极有可能要舍近求远,欲从涞源县方向突破,走代郡,直奔塞外。” “毕竟!” 言至于此,张郃强调道:“只有这条路,城关是在叛军手里掌握的,进攻难度相对较小,而走其余路口,则进攻难度相对较大。” 皇甫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长出口气道:“若当真是如此,咱们只需要守好涞源这里的口子即可,拒马道反倒会成为叛军的难点。” “只是......” 话锋一转,皇甫郦皱着眉:“幽州内部的局势到底如何,咱们怕是难以掌控。” 张郃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将军放心,如果局势超出掌控,主公一定会派人送信,现在咱们既然没有接到命令,便按照咱们自己的理解作战。” “末将相信,主公既然命将军您来指挥大军,便是相信将军对于局势的判断能力,以及统兵指挥能力,现在您是军中主将,我等全都听您的。” 满帐文武齐齐附和: “没错,我等谨遵将军号令。” “我等谨遵将军号令。” “......” 望着满殿文武坚定的眼神,皇甫郦长出口气,自信心再次飙涨。 没错。 主公将自己摆在这个位置,就是要锻炼自己,让自己成为真正的统帅,而非只是主公帐下的一员将才。 自己的能力应该是在分析战局、推演战局、寻找漏洞、排兵布阵等方面,而不是像是许褚、陈到等人一样,率领兵马,征战沙场,马革裹尸还。 一念至此,皇甫郦整个人气势陡变,胸膛挺得更直,眼神锐利且坚定: “既如此,咱们暂且按兵不动,派人继续侦察五阮关的情况。” “喏。” “张郃!” “末将在。” “且在拒马道沿途设下多个岗哨,旦有消息,立刻上报,不得有误。” “喏。” “于烈何在?” “末将在。” “立刻带人在拒马道入口处,修建防御工事,我军主力从涞源县,前往拒马道入口处扎营下寨。” “喏。” ****** 幽州,涿郡。 五阮关外。 战马往来飞驰,迅即如雷。 王昊遥望着五阮关城头,暗松口气:“还好,是咱们率先赶来此处,否则一旦让蹋顿进来,只怕再想抓住它,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程昱面带微笑,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轻声道:“可是主公,现在已经是明牌了,蹋顿进不了五阮关,是绝对不会主动与咱们交手的。” “嗯。” 这一点,王昊岂能不知,他点了点头,笑着道:“所以最开始,制定策略时,便是区域联防,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现在各个关卡全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中,蹋顿在幽州已然是寸步难行。” “仲康!”王昊招呼一声。 “末将在。” “你率领五百精骑守在五阮关外,切记要时刻听从仲德的命令,不可擅自做主。” “主公,您这是要......” 许褚皱了皱眉,完全不清楚自家主公接下来要做什么。 “当然是去狩猎。” 王昊舞动手中蛟龙噬月戟,面上浮出一抹淡笑:“公孙瓒已经抄袭后路去了,若是蹋顿得知我军提前赶来五阮关,势必原路返回,公孙瓒兵马太少,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主公。” 许褚同样忧心忡忡道:“你只率领五百精骑,会不会有些太少了?” 王昊自信满满,昂首言道:“仲康放心,就凭蹋顿这些兵马,我还不放在眼里。” “仲德。” “在。” “这里便交给你了。” “主公放心。” 程昱等人非常清楚王昊的实力,即便是许褚这员虎将,在自家主公面前,依旧讨不到半点便宜。 当初在凉州时,自家主公更是单人独骑踹阵,硬生生凿穿了羌胡突骑大阵,简直是人间魔主。 蹋顿麾下虽然有三千余骑,但绝不是自家主公的对手! 驾—! 王昊急勒战马,宛如闪电般狂飙而出。 身后乌泱泱的精骑尾随,直朝着蹋顿赶来的方向,追了上去。 “报—!” 不多时,汉军飞骑赶来汇报:“主公,蹋顿探查到您抵达五阮关,立刻率兵原路返回,估摸着要不了多久,便会与辽西公孙瓒将军遭遇。” 果然如此。 王昊暗松口气,大手一挥:“继续探查!” 飞骑欠身拱手:“喏。” 旋即。 拨马转身,再次离开。 王昊把手一招,厉声呼喊:“弟兄们,加快速度,随我营救公孙瓒。” 众将士齐声呼喊:“杀—!” 轰隆隆—! 战马飞驰,蹄音如雨,滚滚烟尘宛如洪流,尾随而至。 约莫奔驰了一刻钟,前方滚滚烟尘激荡,空气中混杂着呼喊声,兵器撞击声。 王昊面上浮出一抹淡笑,高举手中蛟龙噬月戟,大声呼喊: “弟兄们,乌桓蹋顿便在前方,随我杀!” “杀—!” 纵马飞驰,快如闪电。 不过片刻,便奔出两里。 激荡的烟尘中,王昊能清晰看到迎风招展的大纛旗,数缕白色的匹练参杂在其中,乃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正在苦战。 虽说现在的白马义从还未成型,但王昊已经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们的战斗力,自己此前还愁没有一支精骑统帅,如今来看,若是能将公孙瓒收为己用,一支强悍的骑兵,便已成型大半。 “杀—!” 震天的喊杀声响起。 前方的乌桓突骑,忽然响起一阵悠长的号角声。 随后,大批乌桓士卒便要逃之夭夭,公孙瓒明显知道自己的任务,努力纠缠乌桓突骑,尽可能拖延其逃亡的速度。 双方你追我赶,的确迟滞了乌桓突骑的溃败之路。 王昊纵马杀来,掌中宝雕弓张拉满月,嗖的一声,箭矢呼啸如星,掠过层层叠叠的戈矛,不偏不倚,正中乌桓突骑的一杆旌旗。 呼啦啦—! 旌旗随风飘扬,跌落在地。 虽然不是军中大纛旗,但也是一员将校的旌旗。 顷刻间,乌桓大军暴乱,慌不择路,四下溃逃,王昊引兵冲杀,收弓换戟,纵马前冲,一个猛子,直接扎进了乌桓突骑的队伍里。 噗!噗!噗..... 王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电光火石,沿途所遭遇的乌桓突骑,或是心口,或是胸膛,或是面门,总之尽皆要害,一招毙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更没有半点迟疑犹豫。 彷佛仅仅只是一刹,死在王昊手上的乌桓突骑,便多达三、四十骑。 而也正是在王昊的率领下,这五百精骑像是一柄猛利的钢刀,轻而易举便撕开了乌桓突骑的腚眼子,作势便要将其全部切开,亦或者直接凿穿。 神勇无敌的王昊只是出手,便吸引了公孙瓒的注意,即便是他,也忍不住开口称赞道:“好一个王昊,果然厉害,我公孙瓒还从未见过如此猛将。” 副将严纲更是瞪大了双眼,露出惊骇之色:“王将军真乃楚霸王转世也,乌桓突骑在他的面前就像是泥人,不堪一击。” “哈哈!” 公孙瓒仰天哈哈一声,操起掌中银枪,狞声喝道:“弟兄们,援兵已至,随我杀—!莫要放走一个乌桓突骑!” 众将士也被王昊的悍勇振奋,扯着嗓子,厉声呼喊:“杀—!” 正引兵溃逃的蹋顿,抬眸望向后方,激荡的烟尘中,那杆黄底黑字的大纛旗迎风招展,苍劲有力的“奋武·王”字,格外引人注目。 嘶—! 蹋顿惊诧万分:“难道是王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