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大军兵临城……不,已经彻底攻入吐蕃王庭。 李贤看到红山宫的时候是有些失望的,和后世宏伟高大的模样相比,眼前的红山宫无疑要简陋了许多倍,甚至比不上长安皇城内的任何一座宫殿。 但想了想,李贤也就释然了。 后世的红山宫那是经过多次修复、扩建,甚至加上了钢筋混凝土修建而成,如今的红山宫却还是原汁原味的模样,吐蕃的国力本就不如大唐,红山宫修得不如大唐的宫殿反倒才正常。 王孝杰也如愿以偿的带着兵士攻打了一回吐蕃。 到了吐蕃王庭,李贤并未动用红衣大炮粗鲁的揭开吐蕃王庭这位“少女”的面纱。 只是很可惜,这位“少女”未战先怯,竟是大开城门将大唐的军队迎进了城,让王孝杰一阵懊恼,只觉得有劲儿没处使。 大唐的军队很快的就占领了王庭各大宫殿,吐蕃的大小官员以及王孙贵胄都被押解了下来,李贤坐在本属于吐蕃王的王位上,宣判吐蕃人归宿。 李贤面沉如水,庄严且肃穆的宣道:“今我大唐堂堂之师,为忠贞使丘神勣复仇,踏破吐蕃……” 话还没说完,那位年轻的吐蕃王就高呼一声冤枉,站了出来:“大唐的天朝上皇!您派遣的使者并未死啊!” 赤都松赞满脸的憋屈,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当大唐的军队攻入吐蕃王庭的那一刻,他依旧无比庆幸,庆幸自己当初能强忍着没有处死丘神勣。 “丘神勣没死?” 李贤诧异的看了看左右,而这时,一位大唐的士兵才押着丘神勣姗姗来迟。 而后单膝跪地高呼:“陛下!卑职在偏殿处找到了丘将军!丘将军浑身粪便,状貌凄惨,实在不合适面见圣上!卑职这才带着丘将军下去洗漱了一回! “甚至不止丘将军身上,那处偏殿之中也到处都是粪便,实在惨不忍睹!” 很显然,因为丘神勣“发粪涂墙”的原因,他暂时并不适合面见李贤,所以被拉着下去洗漱了一回。 只是军中的大头兵不知道规矩,导致出现了这么一出乌龙。 李贤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方才刻意板着的脸也有点挂不住了。 但很快,就找到了补救的方法。 “咳咳!丘神勣乃我大唐派来与吐蕃商讨和亲事宜的,吐蕃王如此怠慢他,更是让其住在布满粪便的宫殿中,此举和杀了丘将军有何区别!” 短暂的了解,李贤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肯定是丘神勣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疯狂作死,导致他被吐蕃王幽禁了起来。 只是碍于他使者的身份,吐蕃王没直接杀了他,而是用尽各种手段折磨,甚至将他关在满是粪便的宫殿里,每日与粪便为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似乎……圆润了几分? 如果说从长安城出发的时候他近乎是一副皮包骨的骨头架子的话,那现在顶多也就算得上削瘦了。 “冤枉啊!使者大人到了吐蕃王庭,我吐蕃一方便一直盛情款待,从未懈怠分毫!”吐蕃王声泪俱下,一件一件的控诉着丘神勣的罪状,从聚众造反,到公然调戏先王妃,甚至拿排泄物呼自己的脸。 说到伤心处,甚至都忘了自己的处境,义愤填膺道:“大唐的使者就是这般无礼吗!这便是号称礼仪之邦的中原王土吗!堂堂大唐皇帝,竟厚着脸皮打着什么为使节复仇的旗号来夺我吐蕃!试问我吐蕃又有哪点怠慢了使节?!” “你方才骂朕了?”李贤突然皱眉打断。 “啊?”吐蕃王浑身一震。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贤又直接喝道:“朕乃大唐天子!你区区蛮夷,竟敢辱骂天朝上皇!朕不攻打你吐蕃打谁!来人!将他押解下去!” 李贤直接开口,不给吐蕃王继续争辩的机会。 也得亏吐蕃王不知道欲加之罪这个典故。 …… 等到吐蕃王被押下去,李贤看向了穿戴整齐的丘神勣。 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说丘神勣没执行自己的任务嘛,那绝对不是,他甚至已经极其努力的寻死了,他干的那些事儿,别说放在一国之王的身上,就是个寻常百姓,他也得忍不住将丘神勣给大卸八块了。 可偏偏,丘神勣就是没死。 无论是慑于大唐的威名、亦或是吐蕃王的缓兵之计,他就是没死。 没死,事情就有点不好办了。 李贤犹豫了一会儿,道:“丘神勣。” 丘神勣浑身一震,走上前,拜俯下来高呼:“罪臣丘神勣叩见陛下!” “你本来该死的。”李贤轻声开口,“但朕给你个机会,还记得你来时所见到的、从长安到蜀州的沥青官道么?想来如今已经修建完毕,朕交给你一个任务!” 丘神勣再次俯下身子,脑袋在地上磕得邦邦响:“丘神勣万死不辞!” “修建一条同样的、从蜀州到吐蕃王庭的沥青官道,官道修建完毕之日,便是你官复原职之时!朕还命你为左金吾卫大将军!” 这话一出,丘神勣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自己不光不用死了,甚至还能官复原职? 反应过来后的丘神勣急忙磕头拜谢。 …… 李贤班师回朝了。 留下了王孝杰和三万大军控制吐蕃王庭,带走了年轻的吐蕃王和吐蕃一众王室,以及剩下的大军和那二十门红衣大炮。 这东西不带走不行,二十门红衣大炮能轰破吐蕃的国门,也同样能轰破长安城的城门,放在现阶段,这东西就是无解的。 王孝杰虽然忠勇可嘉,但作为帝王,该有的提防之心不能少。 回去的路上,祖咏依旧跟在李贤身边,他这一趟近乎就是打了个酱油。 但实际上这也是李贤的有意为之:给祖咏镀个金。 朝中能用的武将几乎都是高宗皇帝时期遗留下来的,年岁已高还是其次,最关键的还是认知固化,很难接受新事物,就好比王孝杰,李贤也看出来了王孝杰只适合传统的冷兵器交战。 大唐的军队需要新鲜的血液,去适应全新的作战方式。 “陛下……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将蜀州的官道延修到吐蕃?”祖咏好奇的问道。 王孝杰不在身边,祖咏和李贤“独处”,感觉上更像是东院里学生和先生的关系。 “此次西征,你没发现一个问题吗?”李贤反问。 “问题?” “吐蕃不像突厥,万里河山都是一马平川,吐蕃山高路远,即便被大唐打了下来,将来也不便于治理,朕需要一条直达吐蕃王庭的官道,若有反叛,大唐的军队可以直抵吐蕃腹地。 “更何况,这条路修出来,吐蕃和大唐的联系会日益密切,双方互相通婚、行商……千百年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想闹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祖咏若有所思,而后神情变得狂热。 大唐的皇帝是英明睿智的,他不光考虑到了攻打下来的治理问题,甚至想到了千百年后的事情,跟着这样英明神武的皇帝,自己也是幸运的,大唐就像是一个热血澎湃的汉子,将他的脚步迈向所有大日普及的地方! 祖咏有幸见证这一切。 “更何况……这地方盛产棉花,这东西将来可是个好东西。”李贤神秘一笑。 “棉花?”祖咏不解。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倒是这次回去,你准备好成为新郎官了吗?” 李贤看向祖咏,哈哈一笑。 …… 大唐皇家东院。 自从祖咏离去后,巴桑卓玛几乎每一天都会来到东院,询问东院的学子们祖咏何时归来。 她既希望得到前线的消息,又害怕前线传来噩耗。 甚至连这个噩耗,都变得复杂无比。 她担心吐蕃失利,自己的王兄和母妃、以及吐蕃的人民终日陷入恐慌之中,可又担心大唐的军队抵御不了玛布日山脉的天险,损伤惨重,因为……祖咏在里面。 家国大义和儿女情长纠葛在巴桑卓玛的心中,让她看起来都显得憔悴了许多。 今天又一次来到了东院,东院守门的门卫依旧没有拦她,巴桑卓玛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东院学子们上课的教室外。 这堂课是那位公输老先生上课的,他正在弄一个造型古怪的木锁,这东西没有钉子,但却能完全咬合成一个方形,即便用最大的力气也拉拽不开,似乎叫什么鲁班锁? 巴桑卓玛不懂,她只想等到学子们下课后,再去询问一遍祖咏的下落。 虽然巴桑卓玛知道,自己得到的回复大概又是和往常一样,毕竟像祖咏那么好学的人,回到长安的第一时间肯定会来到东院继续上课。 可他却没在这里。 巴桑卓玛靠在窗前,有些艳羡的看了那位迪亚一眼。 同样是女人,甚至迪亚和大唐人的相貌还更为迥异,但迪亚却可以在东院学习,跟狄光昭两个人形影不离。 巴桑卓玛心想,若是这次大唐和吐蕃都没事,恢复以往两邦友好的关系,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请求大唐的皇帝陛下,让自己也进入东院学校? 思绪胡乱的飞,隐隐约约间,巴桑卓玛却好像听到了烈马嘶鸣的声音。 “东院的学子们都在上课,谁这时候会纵马奔腾?” 巴桑卓玛不解的看向东门的方向,东院的学子们虽然都是长安城内的纨绔子弟,但他们对于上课的热情是无与伦比的,绝不会出现有谁旷课去跑马这样的荒唐举动。 巴桑卓玛的目光顺着东门那巨大的广场向前方移动,越过中央那张老先生的雕像,看到了一道策马奔腾的身影。 瞬间,热泪盈眶。 巴桑卓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提着自己的裙摆,就朝着那道身影奔去。 背后的教室里好像传来了起哄声,但巴桑卓玛不管,她现在只想冲到那个人面前,哪怕只是看着他也好。 锦帛绣履丝毫影响不了巴桑卓玛的奔跑,反倒是额头的巴珠摇摇晃晃,磕得巴桑卓玛脑门有些生疼,但她并不想摘掉它,这是高原女儿最为华美的装饰,她要以最美的姿态见到他。 两道身影逐渐接近,烈马上的人大笑一声,就将巴桑卓玛捞了上来,放在马背上。 巴桑卓玛甚至能感受到他嘴里呼出的热气打在自己耳朵上。 “为什么我要坐在前面,这样你就看不到我这些天专门为你打扮的妆容了。”巴桑卓玛像高原上骄傲的雄鹰,仰着下巴这样说道。 “不用看,这些天我都记在脑子里。” 天啦,大唐的男人都是如此浪漫吗! 巴桑卓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跳进了一头小鹿,在扑通扑通的乱跳,这位探花郎分明可以说出无数辞藻华丽的句子来表达思念,却偏偏用这么朴实无华的话语。 可又偏偏,这些朴实无华的话语又能将巴桑卓玛的一颗心击得粉碎。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问西征的事,马蹄逐渐放缓,同样放缓的还有贴在一起的两颗心。 距离长安越近,祖咏回去的心情就越加激动,李贤看出了祖咏的心思,索性就让他先随着传捷报的令兵回长安了。 祖咏也同样知道,他所思念的那个人会在东院等他。 果然,他一回到东院,就看到了那朵高原上的鸢尾花朝着自己奔来。 马儿驮着两个贴紧的人慢悠悠的走着,东院很宽广,但再宽广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两人从东门一直走到了马场。 巴桑卓玛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吐蕃……还好吗?” “没有吐蕃了……”祖咏低声开口。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 “大唐的军队踏破了玛布日山脉,一路攻到了吐蕃王庭,我也见到了你从小长大的红山宫……” “吐蕃……没了?” 巴桑卓玛身体一僵,祖咏也顺势放开了搂着她腰身的手。 随后,甚至顾不上还没停下的马,巴桑卓玛翻身跳了下来,大眼睛里有泪花在翻滚,盯着祖咏:“我王兄他们呢?” “被陛下押回长安了,应该……也会封个异姓王从此幽禁在长安吧。” 祖咏苦涩一笑,可不知为何,巴桑卓玛听到这个消息,反倒是心里有一丝隐隐的雀跃。 巴桑卓玛又看向祖咏,神情极度认真,一字一句道:“那……我吐蕃的子民呢?” “大军所过之境,未伤吐蕃子民分毫!”祖咏斩钉截铁。 巴桑卓玛听完这个忽然就笑了,像是丢下了所有的顾忌,昂起头,骄傲的开口:“那……大唐的探花郎,你准备好迎娶你的妻子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