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一点的丘神勣紧张起来了。 按照自己和陛下的约定,三个月的时间,大唐的大军就该打来了,而且打的旗号也应该是“为唐使报仇”。 可结果呢? 别等到时候大唐的军队杀到吐蕃王庭了,结果一推开门。 嗨! 咱大唐的使者不光没被杀,还被养得白白胖胖哩? 这得多尴尬? 丘神勣觉得自己得抓紧死了,不然到时候那位凶残的皇帝陛下为了找个台阶下都得把自己弄死,到时候的自己可就不是被一刀抹了脖子这么干脆利落的死了。 于是,丘神勣又踏进了红山宫。 如今的丘神勣在这王庭之中几乎如入无人之境,只要不出吐蕃王城,丘神勣几乎就是吐蕃的王。 无视一旁走来的侍卫,丘神勣直接朝着后宫的方向走去。 侍卫们一见,立马紧张的跟在了他身后,丘神勣也不恼,自己终究是个外人,这些人对自己提防也是正常的。 闯入后宫,那位吐蕃“王子”正在跟那位“王后”聊天,见到丘神勣过来,吐蕃王子皱了皱眉,很明显也已经对丘神勣不满了。 丘神勣一乐。 嘿! 要的就是你不满,赶紧把你老子叫出来弄死我! 于是,丘神勣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他们母子二人身前,见到两人面前摆着的一碟葡萄干,想也没想就抓起来往嘴里送。 后宫里的东西不太可能有毒,当然了,如果有毒更好。 “使节大人,唐朝的官员就是这么没有礼节的吗?”赤都松赞的额头有青筋暴起。 丘神勣毫不在意,吊儿郎当。 “按照大唐的律法,即便王子你是吐蕃的王储,那在大唐的规矩里也只是臣子,既然是臣子,那便是和本官同样的地位,本官怎么做都不算失礼!” 赤都松赞强忍着怒气,道:“那母妃呢?若是按照你们大唐的规矩,母妃便该等同于皇后了吧?在皇后面前失仪,可是一个朝廷官员该干的事儿?” 丘神勣恍然大悟,象征性的朝旁边那位妇人拱了拱手,道:“见过王后。” 而后,继续转头看向赤都松赞,道:“可不巧了么,咱大唐刚经历过武后夺权的事儿,所以后宫不得干政,王子您这位王后在本使面前便形同虚设,若是真要想论本官失礼不失礼的罪行,还得你们那位吐蕃王来!” 赤都松赞终于忍不住了。 这些天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丘神勣,换来的却只是对方的日益嚣张跋扈,甚至把整个红山宫当成了自家别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赤都松赞此时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反正都已经打算软禁他了,就算让他知道自己的父王已经仙逝了又如何? 大不了就继续将他软禁着,自己加快一些收拢大权的速度,到时候整个吐蕃大权在握,即便父王仙逝的消息散播了出去也没有影响!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盘踞不去,赤都松赞铁青着一张脸,喝道:“使节大人的意思是,若是吐蕃的王在这里,你便能遵守吐蕃的规矩了?” 看出了赤都松赞的不耐烦,丘神勣一拍大腿,惊喜道:“嗨!早该把你家大人请出来了!一个毛头娃娃跟我俩谁呢!” 赤都松赞强忍着怒火:“本王便是吐蕃的王!父王已然仙逝!为了隐瞒这个消息,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还望使者见谅。” 赤都松赞话说完,丘神勣瞪大着眼,一脸惊讶。 丘神勣这幅表情可算是让赤都松赞心里暗爽了一回。 接着道:“既然本王的身份坦白了,那使节大人,不妨和本王来说说你这些时日在吐蕃的所做所为……” “等下!” 丘神勣突然打断。 赤都松赞疑惑的看着丘神勣。 丘神勣突然指着一旁的王妃,道:“所以,这该是先王妃,而不是现王妃?” 这样的谐音梗并没有难倒赤都松赞,他对大唐话的理解已经和寻常大唐人无异,点头道:“自然,所以,使节先前对于母妃的不敬……” “能戳吗?”丘神勣再次打断。 “什……什么?” “就是,能不能戳戳看?我怕烫手。”丘神勣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戳沥青地面的动作。 “丘!使!节!” 赤都松赞额头上的青筋简直要爆裂开来,本以为暴露自己吐蕃王的身份能换来丘神勣的一些收敛,结果对方竟然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你当真不怕本王处死你吗!” 丘神勣一听更来劲儿了,等的就是这个呢! “处死不处死的另说,王妃能戳吗?” 赤都松赞彻底忍不住了,当即就准备下令让侍卫将丘神勣拖下去。 但此时。 那位先王妃却突然抓着丘神勣的手,让丘神勣伸直着的手指戳在了自己的胸脯上。 然后,满脸屈辱的开口:“使节大人戳也戳了,还请回去吧。” 丘神勣瞪大着眼,一脸不可思议。 这也行? 但随后,又反应过来:“等下,合着你能听懂大唐话?” 可此时的先王妃却没再回答丘神勣,而是转头看向赤都松赞,用吐蕃话焦急的劝说着什么,而赤都松赞也是咬紧着牙关,脸色铁青,拳头更是握得咯吱作响。 像是强忍着怒气。 那位先王妃还在说着什么,脸上的劝解之色和屈辱之色愈加明朗,赤都松赞脸上的表情终于逐渐平复,但眼神中的屈辱简直要流淌出来。 长吐了一口气平复心情。 赤都松赞冷着脸开口:“使节大人,还请回去吧,先前的事本王既往不咎,你依旧是我吐蕃的贵客!” 说到“贵客”两个字的时候,就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似的。 随后,便不由分说的命侍卫将丘神勣给带了下去。 原本,这是个丘神勣继续“作死”的好机会,赤都松赞正在气头上,丘神勣说不定还真能死成功,但很可惜,刚才发生的一切让丘神勣大脑有点宕机,竟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被侍卫们带了下去。 “她……还真让我戳了?” …… 长安城。 丘神勣在吐蕃过得怎么样李贤并不知晓。 此时已然过去了一个月,东院的第二学期开学了。 李贤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再回到东院的学子们学习的态度变了,如果说之前大多数学子都是抱着吊儿郎当的态度求学的话,那现在,学子们一个赛一个的认真。 很显然,这些学子们的家长打算用嫡子换他们这些庶子的消息也被他们知道了。 这些学子们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凭什么? 凭什么家族里所有的资源都要倾斜给嫡子,如今就连在东院里蒙学的机会也要让给那些嫡子? 就因为“嫡”、“庶”两个字吗? 这些天在东院接受的教育,让他们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不甘的情绪,也让他们意识到了东院有着能为他们逆天改命的机会! 狄光昭和祖咏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如今的狄光昭是大唐最年轻的子爵,将来就是超过他的老爹也未尝不可能。 而祖咏这个大唐科举的探花郎没去按部就班的赶到地方上赴任,选择留在东院,现在却已经领了兵部侍郎的职,虽然因为在东院学习的原因,这个职位只是个挂职,但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去兵部赴任! 年近二十出头的兵部侍郎啊! 那些和他同期的举子们摸爬滚打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坐在这个位子上! 这些东院的学子们心里有着一把火,祖咏和狄光昭能做到的,自己凭什么不能做到? 都是东院学子,都是接受的一样的教育,自己哪点差了? 于是,一种严肃的求学氛围竟然就在东院里盛行了起来,这让东院负责授课的先生们都眉开眼笑了起来。 往常时候这些学生一个个调皮捣蛋,一堂课的时间能听进去半堂课就了不起了,现如今却一个个如饥似渴,让这些老先生们上课的激情都变得热烈了许多。 李贤同样乐得见到这样的情形。 但有一个人例外。 小胖子薛崇胤。 作为大唐驸马爷的嫡长子,小胖子薛崇胤可以说生下来就已经到达人生的顶峰了,外戚大臣到了他这份上几乎不可能再往上爬,往后的人生几乎都可以说是躺平了的。 所以小胖子薛崇胤丝毫没有蒙学的觉悟,反倒因为其他学子们都一副悬梁刺股认真攻读的模样,让他少了许多耀武扬威的机会。 其中最让他感到伤心的还是自己的头号“小弟”李尚的一句话:“薛崇胤!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要开始用心读书了!” 这让薛崇胤一颗心肝儿哇凉哇凉的。 薛崇胤随手拨弄着面前的两个转轮,这堂课是自习课,东院的学子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自行学习,但所有的学子都在课堂里认真念书,只有薛崇胤来到了实验室。 这里本该是纨绔们玩闹的地方,如今却已经“人走茶凉”。 两个转轮是实验课上弄出来的“履带运输装置”,可以通过转轮的方式,将物体在履带上从低处运输到高处,这很有实用的前景,据说天机寺如今就在琢磨利用水利风车来充当转轮,实现履带运输,节省人力。 但这东西薛崇胤不感兴趣,在他看来无非就是将一个东西运到另一头罢了,换劳工们去驼不也是一样的效果? 锦衣玉食的他并不关心民生疾苦,他更在意自己的享受。 “运一堆破石头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但很快,薛崇胤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眼前的两个转轮是同方向转动的。 这很正常,毕竟同方向转动才能带动着履带转动,但薛崇胤却莫名的逆向思维了一回:既然两个同方向转动的转轮能带动着履带转动,那履带能不能将两个转轮弄成同方向转动的呢? 这很显然是可行的。 这次薛崇胤不再转动转轮使履带转动,而是拉拽着履带,使两个转轮转动了起来。 “那如果在这两个转轮上加上座椅,把转轮当成车轮,是不是就成了一辆小车?”薛崇胤脑海里逐渐有灵光浮现。 “不行不行,履带如果在转轮上随着转轮转动,位置显然是不合适的,得把转轮做成套环的,履带拉动着转轮的内环转动,使整个转轮一起转动!” “只是这样的话……履带产生的摩擦力可能不太够……”小胖子一脸为难。 按照先生教授的知识,履带如果嵌套在转轮内环的话,想要转动整个转轮就肯定需要更大的力。 因为两者做工的力臂就差了许多倍,所需要的力量也是成正比的,单靠履带上的摩擦力显然是不足以支撑转动整个转轮的,更不要说这东西是打算做成小车,上面还要承载货物和活人了。 “所以……履带要改,改成能嵌扣的结构?” 小胖子薛崇胤想不明白,但他有个舅舅,于是,趁着自习课的时间,薛崇胤急冲冲的跑到了李贤的办公室。 为了防止自己半途忘记,小胖子一边跑,一边还在嘴里念叨着。 等到了李贤面前,薛崇胤急喘着气,大声且骄傲的汇报着自己刚才的灵机一动。 等到薛崇胤说完整个构思,李贤已经瞪大着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小胖子。 自家这个胖嘟嘟的外甥……好像也开窍了? 连自行车的工作原理都想到了? 是的,小胖子薛崇胤提出的就是自行车的行进原理。 小胖子薛崇胤显然还没意识到坦克履带的使用,但却已经想到了将车轮和履带分开,类似自行车链条一样的嵌套结构,只是苦于自行车链条部分的构造,才跑来向李贤请教。 而李贤则是在皱眉思考。 自行车如今的大唐能造出来吗? 小胖子好不容易脑力开发了一回,李贤并不想泼他的冷水,虽然自行车这东西没什么大用,但小胖子的这份热情值得鼓励。 “难点主要是车轮和链条,车轮没有橡胶,木质的车轮不一定实用,铁质的又太重了,而且如今的道路都不平整,这东西如果用铁质或者木质的车轮,就只能在长安城内跑。 “如果使用牛筋做车轮,造价就有些太高昂了,不过这东西明显也只有达官贵人玩得起,造价高昂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再就是链条,虽然可以用一排的齿轮代替,但那样更麻烦,最好还是制作出来成条的链条,如今的天机寺有水力风车的存在,似乎也不算太难。” 李贤想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大唐的确可以造出来自行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