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自然是不想像对待突厥一样对待吐蕃的。　　 因为在李贤所熟知的“历史”中，大唐和吐蕃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打架没必要打得你死我活的。　　 父亲教训儿子顶多也就是抽出七匹狼呢。　　 更何况，如今的大唐还有红衣大炮这种战略级武器。　　 ……　　 二十门红衣大炮在后方以马车拉动着，李贤无比庆幸红衣大炮在设计之初就装上了车轮，否则这样的大家伙靠搬运的话能累死无数匹马。　　 更庆幸的是提前修建了半条沥青路，行军的前半段路走得异常顺利，平整的沥青路甚至让战马拉着数千斤重的红衣大炮都如履平地。　　 只是到了后半段路就没这么顺利了，泥泞的山路带着些许前段时间降雨的湿气，让红衣大炮的行进举步维艰。　　 这是李贤第一次随军出行。　　 五年前的他虽然请命北上，去抗击了新罗，但彼时的他抗击新罗只是个幌子，自然不会真的去上战场。　　 “天呐，原来大唐人的行军这样艰苦的吗？”　　 作为现代人的李贤难以想象，以数千人为单位的士兵人手背负着刚砍伐下来的厚木板，将这些木板铺在红衣大炮的车轮前，以此来避免红衣大炮的车轮陷入泥泞地面中。　　 罪过，罪过。　　 李贤本想着将红衣大炮拉来是为了减轻将士们在战场上的负担，但如今大军反而却需要花费额外的精力去照顾红衣大炮。　　 “等到战场上就好了。”　　 李贤这样安慰自己。　　 和想象中的大军出征差距太大了！　　 李贤在长安城内所见到的大军都是旗帜鲜明，穿着光鲜亮丽的铠甲，手持明晃晃的刀剑，可眼前的西征军却完全不同，不光铠甲破破烂烂，甚至连武器都稀疏平常，大多数士兵只是拿着木质的长矛，在长矛的尖端绑上了一些“铁片”，以此来充当矛头。　　 大唐的军队竟然就是使用这样的武器吗？　　 可偏偏王孝杰还能骄傲自豪的声称西征军“装备精良”，李贤从他得意的神情看得出来他不是在说反话，而是的确以统帅这样的军队为豪。　　 天呐！　　 李贤在心里发誓，自己一定得让王孝杰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装备精良！最起码要人手一套锁子甲，武器也要纯铁的，哪怕只是纯铁的长刀也好过这样木质的长矛！　　 “哈哈！长刀？”王孝杰这样大笑，“再长的刀能长过长矛？士兵们这样的长矛能让吐蕃人的战马还没冲到面前就被矛头刺穿，若是换了长刀，怕是刀还没劈砍到战马身上，人就得被马蹄掀翻了！　　 “至于铠甲……陛下可就说笑了，陛下身上这套明光铠造价就得三千两白银，还是去掉那些精贵的装饰单单只论铠甲本身的价值，士兵们人手一具根本不现实。　　 “若是大唐士兵能人手一具铠甲，休说明光铠了，就是寻常的藤甲，末将也有信心荡平这天下一切敌！”　　 李贤隐约能明白王孝杰的意思。　　 就说他自己，虽然这八十来斤的明光铠穿在身上虽然让李贤显得极为笨重，但防御力却是真的拉满了，李贤穿上这身铠甲甚至有信心和一个寻常的百战士兵交手——哪怕他没有任何打仗的经验。　　 因为就算自己站在那里让对方打，对方也根本无法破开自己的防御，相反，自己那精钢打造的利刃可以轻易的削断对方的武器，连带着剜掉对方的脑袋。　　 李贤曾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段子，给诸葛亮一千把子弹充裕的ak，诸葛亮能否完成北伐。　　 当时的李贤还认真思考过，一千把ak顶多也就配备一千人，一千人放在动辄数十万大军的三国时期能干的了什么？　　 但现在看来，别说一千把ak了，就是一百把、十把，哪怕只是一把，只怕后世的史书都得重编。　　 这已经是文明阶层的碾压了。　　 就如同此刻大唐大军拉着的这二十门红衣大炮。　　 大唐“装备精良”的西征军都是这样，那吐蕃的军队呢？　　 甚至就算对方换上明光铠又如何？　　 红衣大炮一炮下去，任他什么铠都得被轰成稀巴烂的铁盒子。　　 ……　　 近一月的时间，大军终于奔赴吐蕃边境。　　 万丈的狼烟自吐蕃一方升起，吐蕃人在高处，很轻易地就发现了大唐军队的动向，居高临下，这是吐蕃人独有的地理优势。　　 那地方是一座以夯土堆砌的“城池”，城池修建得极为低矮，实际上地势的优势让吐蕃人也没必要将城池修建得过高，陡峭的地势就是最天然的城池。　　 甚至李贤还知道，即便是将孔明灯拉到吐蕃的正面战场上来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吐蕃的地理优势太大了，海拔数千米的高空，空气已经稀薄到了极致，孔明灯甚至都飞不上去、反观吐蕃一方，只需要站在高处，就能以巨石、滚木来随意的攻击大唐一方，让大唐的军队寸步难行。　　 除了地势高这个地利因素外，高原的海拔还伴随着另一个巨大的优势——高原反应。　　 大唐的士兵习惯了中原大地上丰沃的氧气，即便一时半会儿能击退吐蕃大军，但想要追击也是难上加难，缺氧的症状会出现在每一个大唐士兵身上。　　 “往常我大唐与吐蕃交手，大多都是见好就收，即便攻下对方的城池，也只是围而不占，以此让吐蕃一方源源不断的增兵，而我军则是以逸待劳，尽量的灭杀对方增援来的士兵。”王孝杰低声解释。　　 李贤了然。　　 这就是典型的围点打援，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老祖宗的战争智慧即便是过去了数千年也依旧不过时。　　 但现在……不用了！　　 “王将军，此时按兵不动不影响吧？”李贤下令之前，依旧询问了一下王孝杰的意见。　　 虽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将红衣大炮拉出来试一试威力，但红衣大炮发射期间，大军势必得在原地待命，李贤不懂战争，还是问一问这位老将最稳妥。　　 “不影响，吐蕃人虽然发出了狼烟，但想要赶到此处增援，即便是最精锐吐蕃大军也需要半天时间。”　　 李贤了然，也就是说大军即便半天时间不动也不影响。　　 “不用半天，一刻钟即可！”　　 李贤当即喝令：“赵石！带着你的炮兵营，给我朝着前面的城池来一发！”　　 此时的大唐军队距离吐蕃的城池足有四里地，这对于当下任何的攻击手段来说都是绝对安全的距离。　　 但……红衣大炮例外！　　 四里地的距离，赵石甚至能直接瞄准对方的城门——如果那座用木栅栏围起来的东西是城门的话。　　 作为红衣大炮最熟练的操炮手，赵石自然也被李贤从千牛卫拉过来了，跟着赵石一起的，还有他亲手训练的百人“炮兵营”，这百人五人一组操纵一门红衣大炮，各司其职。　　 虽然准头不如赵石那么恐怖，但也能做到五里地外开炮，误差在百米之内。　　 “得令！”　　 赵石高喝一声，让左右二人调整红衣大炮的角度，另外两人一个快速的拧开红衣大炮的后膛，一个则是将火药装填完毕，做完这一切，左侧的士兵则是将一颗沉甸甸的铅丸从红衣大炮的炮口推了进去。　　 “咕溜溜……”　　 弹丸滚过红衣大炮长长的炮身，发出清脆的声音，直到触底，发出“叮”的撞击声。　　 此时，赵石才开始半蹲在红衣大炮身后，目光顺着红衣大炮的炮身，看向了远处的吐蕃城池。　　 又是短暂的调整炮身位置和仰角，赵石这才站起身来。　　 而后，又朝着其他十九门炮走去，挨个的查看角度是否合适——这是红衣大炮第一次在战场上亮相，更有着皇帝陛下在旁督战，赵石希望这一炮能打得尽善尽美。　　 “预备……点火！”　　 在确定所有的火炮都精准的瞄准了吐蕃城池后，赵石高声下令。　　 ……　　 王孝杰在一旁好奇的看着这二十个大家伙。　　 虽然王孝杰不理解陛下为何要从长安千里迢迢的拉来这么二十个笨重的家伙，但陛下也说了，这东西是此次攻打……啊不对，收复吐蕃的主力。　　 王孝杰有些不能理解这东西的攻击方式，这东西看着有些像攻城车，还装有车轮，体型却要小巧了许多，但吐蕃人的城门需要攻城车这种东西吗？　　 手脚灵活些的将士们甚至直接能翻越过去。　　 所以，此刻的王孝杰一脸好奇的盯着红衣大炮，唯恐落过一丝细节，就连赵石喊出的掩住耳朵也没听有听见。　　 于是。　　 “轰！”　　 “轰轰轰……！”　　 不绝于耳的雷鸣声炸裂在耳旁，让王孝杰整个人腿脚一抖，差点就瘫软在地！　　 不怪他站不稳，这样恐怖的动静就出现在眼前，任任何人听到都得被吓得丢掉了魂儿，这是煌煌天威！非人力所能企及！　　 好在赵石知道炮鸣声动静太大，提前让士兵们拽好了马匹，这才没有引起慌乱，只是可怜王孝杰，因为太过专注，以至于没听清赵石的嘱托。　　 “陛下您说什么？”　　 王孝杰瞪大着眼，看见李贤对自己不停的开合着嘴，但脑袋里却只有“嗡嗡嗡”的回响声，听不见丝毫李贤的话语声。　　 ‘我……被雷劈成聋子了？’这个念头出现在王孝杰脑海中。　　 但好在那种“嗡嗡”声持续了近一刻钟后终于逐渐消停了，王孝杰的耳边换成了另外的声音——大唐将士们的惊呼声，如海浪一般一潮接着一潮。　　 “将军！城破了！城破了！吐蕃人降了！”有亲兵拽着王孝杰的甲胄，一脸激动的大喊。　　 “什么？”　　 王孝杰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刚才的天雷声除了让他短暂失聪了片刻外，同样也让他的脑子有点没转过来。　　 “城破了！将军您看呐！”亲兵拽着他的手，指着远处的吐蕃城池。　　 王孝杰顺着亲兵的手指看去。　　 只一眼，瞳孔地震。　　 天呐！　　 这还是刚才的那座土城吗？　　 虽然隔着五里地，王孝杰看不太清城池具体的形状，但却能很明显的看到低矮城池的旁边，那一座高耸的、用作燃烧狼烟的炮楼整个坍塌了！　　 除此之外，原本看着最起码也是平整的城墙，在此刻却像是处在换牙期稚童的牙，到处都缺着一个漏风的口子！　　 城真正意义上的“破”了！　　 吐蕃人用夯土填成的土墙虽然低矮，但也绝非寻常刀劈斧凿所能破坏的，但此刻，只是二十门火炮齐鸣，整个城楼就变得千疮百孔！　　 最关键的是，那破烂的城墙上有着一个吐蕃将领模样打扮的人，手里高高挥舞着一面白旗。　　 “前方斥候来报，此地城主于城门之上执白旗请降！城破了！”亲兵依旧激动的大喊。　　 王孝杰已经彻底傻了。　　 合着陛下问按兵不动影不影响的意思是……大军按兵不动，让红衣大炮打一轮，这场攻城战就结束了？　　 以为的攻城战是最考验拉锯的战役，也是绝大多数将领都不愿意打的战役，十倍之兵可攻城不是开玩笑的。　　 守的一方只需要据守城墙之上，而攻的一方要考虑的就多了，如何切断对方的补给，如何有效的削减对方的生源力量，该围多久？又该什么时候强攻，什么时候骚扰，己方的补给问题等等……　　 这也是为何吐蕃一方发现大唐军队后，即便援军需要半天才能赶到也不慌张的原因。　　 半天时间能干个啥？　　 搭建攻城的云梯都来不及！　　 但现在，一轮炮轰下去，城直接破了？　　 用了多久？　　 即便加上前期各种准备工作，也到不了半刻钟吧！　　 所以现在的攻城战变成了攻的一方只需要考虑放炮的角度，而守的一方所需要考虑的就多了？　　 该选个什么角度躺好？跪地请降的姿势是不是还不够虔诚？城门是从左边打开还是右边打开？　　 王孝杰胡乱的想着，直到李贤走到他面前开口询问，他才回过神来。　　 “王将军，你仗打得比较多，这种情况我大唐是乘胜追击的好？还是原地待命，整顿降军的好？”　　 王孝杰茫然的转过头。　　 “乘胜追击？”　　 城主都投降了，还有啥追击的？　　 “对啊，趁着天还没黑，再去打一座城下来。”　　 王孝杰觉得自己多年的兵法白读了，乘胜追击是这么用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