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 等到裴炎再次出现在李贤面前的时候便已经恢复龙行虎步的姿态了。 “陛下,这便是当初的档案了。”裴炎将厚厚一摞的文书放在了李贤面前。 李贤随意的翻了几下。 辣眼睛。 这帮子人也不知道怎么审讯的,整个过程记载的相当清楚,甚至还记录了赵道生所交代的、章怀太子和他“交媾”的详细过程。 当然,李贤知道这些都是瞎编的。 继承了章怀太子记忆的李贤,甚至在“风化案”之前对赵道生这个人都没什么印象。 但这一切口说无凭,还是缺少最关键的证据。 “当初审讯赵道生的是薛公,这些东西也是他记载下来的……”裴炎注意到了档案上的内容,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李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裴炎口中的薛公就是当时审讯太子风化案的另一位宰相薛元超。 他也死了。 说是在高宗死后致仕返乡,病死在了老家,但实际情况又有谁知道呢? 甚至不只是薛元超,当时参与调查的那位御史大夫高智周也死了。 要不是李贤回来的早,估摸着连裴炎都得“寿终正寝”。 李贤的目光落在了裴炎身上,这样看来,这裴炎的重要性在无限拔高啊…… “陛……陛下何故如此看着老臣……” “没什么,当初你负责这个案子的哪部分?” “老臣在‘风化案’中只是负责听审,具体的审讯过程是由薛公负责,不过……”说到这,裴炎小心翼翼的看了李贤一眼,接着说道:“不过老臣当时负责了搜寻东宫,从陛下马坊中搜出甲胄的便是老臣……” 李贤一阵气笑。 合着就是这老小子坐实了自己的谋反呢? 不过裴炎这么一说,李贤也大概明白裴炎在这个案子中的定位了。 他负责坐实那些模棱两可的证据,具体诬陷的那一块儿则是由那位死去的薛元超负责。 因为裴炎当时和高宗的关系更近,所以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东西更具有说服力。 就譬如搜出这甲胄。 这甲胄的确是李贤的,武曌即便手眼通天,也没办法将几百具甲胄塞进太子东宫来诬陷李贤。 但这些甲胄却并非李贤私藏,太子东宫有着军队和侍卫的存在,这些甲胄的存在极其合理,但问题就出在这批甲胄少了签收的“文书”。 按照大唐律法,任何人不得私藏像甲胄这一类的军用物资,即便是太子东宫的军队要使用,也需要交给专门的武库署保管,使用的时候再签下相应的“借调文书”作为凭证,用完再归还。 但实际情况往往和理想的制度有距离,天天用天天还,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嫌麻烦。 所以,当时的这批甲胄真要说起来,也就只能算是章怀太子御下无方,手底下的人图省事,省略掉了借调的过程,却刚好被武曌抓住,上升到了谋反的地步。 而这事儿再经由裴炎这个“中立派”的嘴说出来,在高宗面前的可信度就大大提升了。 只能说武曌真是将用人之道发挥到了极致! 可想到这,李贤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或许当初“图省事儿”的人也不简单! 记忆中的章怀太子虽然政治手段相对稚嫩,但从朝中大臣都对他赞誉有加就能看出,他绝不是那种御下无方的人! 那个负责登记借调文书的人也有问题! “你说你当初负责搜寻甲胄……你可记得当初负责登记借调文书的小吏是何人?” 裴炎立马凑上前,将李贤手中的档案翻了几页,指着一行小字念道:“王五,原太子东宫司马,因涉嫌太子谋逆案……已被杖毙!” 李贤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又死了。 涉嫌太子谋逆案被杖毙,简直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朕知道了,你先退去吧,对了……你那个远房外甥的账簿记得核对仔细了,可别让朕麻烦户部的人再上门了!” 意识到裴炎的重要性,李贤也打算对刘记的事既往不咎了。 在朝为官,谁还没个狐假虎威的“穷亲戚”呢? 更何况裴炎也的确对刘记的事不知情,收缴了刘记的非法所得也就算是惩戒了。 裴炎自然听出了李贤的意思,立马跪地高呼:“谢陛下恩典!” …… 裴炎走后,李贤抱着这一撂的档案就准备回寝宫。 这尘封五年的案子想要翻案太难了,尤其是武曌还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以李贤现在彻夜未眠的脑子想要强行处理这些事情有些勉强了,他需要休息一会儿。 可就在回寝宫的路上,李贤却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太平公主。 自己的便宜妹妹。 此时的太平公主有些奇怪,李贤记得她是那种“又菜又爱玩”的人,见到婉儿穿着高跟鞋显得身姿窈窕端庄后,她平日里也喜欢穿着高跟鞋溜达。 但她的平衡能力却有点差,导致她穿高跟鞋走路的时候三两步就得崴一下脚。 可这次,她却四平八稳的走在路上。 很显然,这并不是她驾驭住了高跟鞋,而是没穿。 至于没穿的原因——她身后牵着一匹老马。 李贤无暇去想太平公主牵着一匹马跑到皇宫来做什么,走向前,刚想发问。 太平公主就一脸欣喜的小跑了过来。 “皇兄!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李贤有点无奈,在传承自章怀太子的记忆中,这个妹妹自小就跟他关系极好,李贤回到长安发动“神龙政变”的时候,这位太平公主也出了不少的力。 若非她安插的宫女制住了武曌,李贤想要“篡位”还真没那么容易。 因此,对于这个妹妹,李贤是当作自己的亲妹妹来看的,平日里极其宠爱。 这也是太平公主能牵着马出现在皇城内的原因。 “还能是什么?一匹都快老掉牙的老马!” “不只!” 太平公主一脸的得意,道:“皇兄还记得你还是太子那会儿吗?这匹马就是皇兄当时的坐骑!” 李贤愣了片刻,目光移到那匹老马身上。 依稀的熟悉感浮上心头。 紧接着,某种灵光闪现。 “这马怎么会在这?它不是该随着朕当初的谋反案一同被处决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