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此时是真懵了。 他惊讶的不是这三根箭矢后竟还藏了一根无声矢，而是…… 不是说好了赵石百步穿杨吗？怎么本该射向自己的箭却射到了狄仁杰身上？ 是的，这暗中射箭之人便是赵石。 李贤又一次惊叹于狄仁杰的老奸巨猾，嘴上说着什么“哪有人能时刻做好准备”，可一转眼间就给他想到了一个法子。 ——以一场刺杀来抵消朝臣的怒火。 百官们发怒怎么办？ 那自己就以更大的怒火冲击！ 当朝圣上遇刺，李贤即便是指着朝中官员的鼻子谩骂，他们也不敢有丝毫的怨言。 可…… 计划中本该射向自己腋下、让自己伪装中箭的箭为何却射到了狄仁杰身上？ 此时的狄仁杰腋下插着一根箭矢，刺破了他的衣袍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地上，箭矢的羽簇还在轻微颤抖，彰显着这一箭的力道之大。 但紧接着，李贤发现不对劲了。 狄仁杰的表情怎么也不像是中箭的模样，面色红润如初，脸上也没有丝毫痛苦之色。 李贤借着夜色掩护，不着痕迹的拽了一下狄仁杰的袍子，这才发现箭矢竟然只是刺穿了狄仁杰的衣袍，穿过腋下插在了地上，竟是没有伤到他分毫！ 李贤的异样也瞬间让狄仁杰察觉了，酒精的作用让他有些后知后觉，这才“惊慌”的哀呼起来：“呀！痛煞我也！” 这一切发生的极其短暂，至少从外表来看没什么异常的。 唯一不太对劲的就是狄仁杰的痛呼声来的有点晚，但人在醉酒状态下反应迟钝也正常。 可这时，高求的目光却已经落在了狄仁杰身上的那道箭矢上。 脸色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 以高求的眼力，又怎能看不出这根箭并未刺入狄仁杰的身体？ 而狄仁杰此时的表现，再加上那不见了的赵石，几乎是瞬间就让高求想明白了一切。 随即，急忙朝着千牛卫高呼道：“留下贼子活口！” 接着，又借着保护李贤的姿势将后背贴向李贤，压低声音，苦笑道：“陛下……此举还是太过危险了，您该提前知会卑职一声的……” 对于高求能看出两人的局，李贤毫不意外。 跟了自己这么久的高求向来是粗中有细，若是察觉不到这仓促安排的刺杀的端倪那才不正常。 “回去再说！” 李贤微微摇了摇头，高求瞬间了然。 不过片刻，千牛卫便押来了一个以黑布蒙面的壮汉，壮汉一副典型的游侠儿打扮，身后背着箭袋，箭矢和弓已经尽皆被千牛卫收缴。 千牛卫一把将壮汉压跪倒在李贤面前。 而后跪在一侧，抱拳呼道：“陛下！贼子已被擒下！让陛下受惊了！” 李贤面沉如水，显然已经出离了愤怒。 “将此子押入千牛卫大营，由朕亲审！” …… 千牛卫大营。 此时的大营中仅剩李贤、高求、“受伤”的狄仁杰和那位“刺客”。 狄仁杰对着那刺客抱怨道：“你这将军怎生拿我老人家开玩笑！这一箭险些吓掉了老夫的半个魂！” 李贤在一旁忍俊不禁。 忍不住插科道：“狄相现在可是重伤垂死之躯，说话竟还如此有气力，果真是宝刀未老！” 随后，又看向了赵石，道：“说说吧，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陛下……这事不赖卑职呐，高统领屡屡裆下卑职的剑，卑职没了法子，便只能将箭矢射向了狄阁老……” 一旁的高求瞬间瞪大了眼。 “这事儿怎么还能赖在我头上呢！保护陛下乃是我的职责！” “好了，虽说这一箭射在了狄阁老身上，但好在效果也并没什么区别。” 李贤打断了几人的争执。 只要这场刺杀发生了，那效果其实都大差不差的。 转身，看向狄仁杰：“既然计划临时有变，那也就辛苦狄阁老居家养伤些时日了！” “呵呵！老臣不苦，只是苦了陛下要独自面对百官了。” 狄仁杰话音刚落。 李贤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老狐狸……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卖玻璃的是他，低价收购粮食商铺的也是他，朝中百官的怒火也势必都在他身上，他这会儿一个伤遁，那些想对他宣泄怒火的人都找不着他人！ 李贤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当时在地窖，狄仁杰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赵石就说过他不敢将箭矢射向自己，哪怕是再相信自己的技艺也觉得不保险。 还是狄仁杰一力主张，又是激将又是保证的才将此事定了下来。 现在想来…… 他表演的痕迹太明显了！ 甚至激将赵石的时候就给赵石留下了一个潜意识：你个老登不是说我技艺不行吗？那我就对着你射！还要不伤你分毫，让你心服口服！ 李贤看向狄仁杰的眼神愈发古怪。 而此时，狄仁杰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急忙拱手，“陛下，时日不早了，老臣年岁已高，如今又重伤在身，便就先回去了！” 果然！ “那狄相便先回去吧。对了，今日在酒肆饮酒的酒钱结一下，两瓶相爷醉你喝了大半，便折算你一瓶的价格，作价三十文！” 狄仁杰退走的身子一顿。 …… 向狄仁杰讨要酒钱只是李贤的“报复”罢了。 三十文酒钱，也不过是君臣间默契的玩笑而已。 一路回到兴庆宫。 此时的兴庆宫灯火通明，李贤还没到跟前，便看到婉儿和容妃一脸紧张的小跑了过来。 对这两位有了身孕的妃子，李贤可不敢大意，迎上前一左一右的搀扶了住。 “怎么有了身孕还这么急躁躁的！” “陛下，臣妾听闻你遇刺了！你可还周全？”婉儿没有回答李贤，反倒是着急的在李贤身上四处查看。 容妃则是含蓄了许多，但一双眼睛也是关切的望着李贤。 李贤没应。 转而问道：“你们如何得知朕遇刺的？” 刺杀过程发生时已近宵禁，路上本就没什么行人，而李贤也只是在千牛卫大营耽误了片刻。 这一会儿的功夫消息就传到宫里来了，倒是传得挺快？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想来自己遇刺的消息明日就该传遍整个长安城了。 “是华妃告诉臣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