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被老罗家二大妈传递出来的信息给惊呆了。俩人在一起窃窃私语,讨论了好一阵。我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她们说的是什么。 直到我家饭熟了,二大妈也就回家了。我爸也在开饭前赶到了家。看样子今天累得够呛,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但是听我妈一讲到老陈头儿家保姆怀孕的时候,我爸顿时就来了精神,瞪大眼睛仔细的听完我妈的叙述,还不由的激动的拍着大腿说道:“老陈头儿可以啊!真有本事啊!人家当爷爷的岁数,他还能当爹啊!” 我妈瞪了我爸一眼:“你是不是傻啊?!不定真怀了假怀了呢。就算是真怀了!我看也肯定不是老陈头儿的,也不看看他那岁数!” “那岁数怎么了?!”我爸嘚瑟的说道:“我们老爷们儿,七老八十都能生孩子,你们老娘儿可比不了。” “切~~~”我妈瞪了他一眼,给他个眼色。我爸看了看正在饭桌子上吃饭的我姥姥,也就没有把话再说下去。 “诶。。。你知道不知道老陈头儿家有什么值钱的宝贝?我妈突然又问了我爸一句。 “老陈头儿家的宝贝?!嗯。。。你还别说,我听说以前的老人说过老陈头儿他爸爸有一件宝贝,据说是一幅鎏金的观音坐像。听说是。。。南宋的?还是北宋的?但是后来不是说被抄家了嘛?应该早就没了吧。”我爸愣了愣神儿,仔细的回忆道。 “你说会不会还有?!要不然那个小保姆图他啥?”我妈又问道。 “啊?!嘶。。。。。。也是。”我爸嘟囔着。 姥姥这时候吃完饭,于是把碗放到了桌子上,对我爸说:“你赶紧吃吧,吃完能去歇歇。这一天到晚的忙,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明儿个又得去上班了吧?”我爸赶紧点头应和“好好,您去歇着吧,我马上就吃完。”要不说丈母娘疼姑爷,这还是在论的,我姥姥一直就特别心疼我爸。嘱咐好我爸,我姥姥就回屋去听评书了。 老陈头儿家的闹剧,我以为就这样告一段落了,没成想没过两天的一个清晨,一阵鞭炮声在我们家南面的胡同里响起。 “这不年不节的,谁大清早放爆竹啊?!”我妈侧耳倾听外面的爆竹声疑惑的说道。 “有人结婚嘛?!”我问道。 “呃?!没人吧。。。没听说啊?!”我妈看向我爸,我爸也摇了摇头。在农村,如果谁家结婚的话,至少会提前一个月就开始通知请人了,再加上采买布置,请人做被子什么的,附近的邻居和乡亲不可能不知道。 “管他谁呢!出去看看!”我拽着小宝儿往外面跑,“走!要喜糖去!” “你俩离爆竹远点儿,别崩眼睛上!”我爸在身后吆喝着我俩。我俩打开大门,没跑几步,就看见老陈头儿家门正在燃放的爆竹,狼烟四起,一阵一阵的二氧化硫的味道。 “老陈头儿结婚了?”我惊讶的说。“什么?!那个拄拐棍儿的老陈头儿吗?”小宝儿也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问道。 我俩用手堵住耳朵,一溜烟儿的跑到了老陈头儿的家门口。他们家今天一共放了三挂鞭炮。这几挂鞭炮一响完,就看见他门口招来了一群孩子,都像我们一样等着吃喜糖。还有几个好奇看热闹的老街坊。 果然,鞭炮放完之后,老陈头儿拄着拐杖和他家的小保姆就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端着个大茶盘子走了出来。 “来来来!大家吃喜糖!今天是我老陈大喜的日子。”说着就让小保姆端着糖发给了我们。我们一群小孩一下子就围了过去,我抓了一把塞到了口袋里,再想抓的时候,茶盘子的糖就都没有了。小宝儿净顾着找地上没响的哑炮,等他回过神儿的时候,茶盘子已经空空如也了。 “来!大家看看啊!这个是我老陈的结婚证书,我们是合法的夫妻啊!”突然看见老陈头儿拿着一张纸在大家面前晃了晃。 “老陈头儿!可以啊你!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娶到这么年轻的媳妇啊?!”“恭喜恭喜啊!早生贵子啊!”乡亲们一起起哄。哦哦哦哦哦的笑声此起彼伏,虽然我小,我也能感受到满满的讥讽。 “再过几个月啊!请大家来喝满月酒!”老陈头儿丝毫不觉得害羞,竟然跟大家许诺了满月酒。 “哦哦哦哦哦!”大家起着哄,然后四散而去。 我把喜糖从兜里掏出来,数了数一共六块。我给了小宝儿两块,又跑回家,给姥姥包了一块塞在嘴里。我妈问我哪里的糖,我说是老陈头儿娶媳妇的喜糖。我挑了一块给我妈,结果我妈没好气儿的说:“不吃!我怕闹肚子!” 闹肚子?吃糖为什么会闹肚子?说得我都不敢吃了。于是我想了想,还是等小宝儿和姥姥吃完了再看看,如果不闹肚子我再吃吧,我把糖放进了我的抽屉里。 老陈头儿幸福的婚姻生活没过几天,就迎来了家庭大战。晚上我在屋子里做作业的时候就听见他们家那边摔盘子摔碗的声音,还不断的有女人的啼哭声和嚎叫声。 “这是怎么了?老陈头儿和他小媳妇打架了吗?”我爸靠在门口,侧耳倾听。 不大功夫,我们村的情报中心的高级情报员,老罗家二大妈就扭哒着跑来跟我妈分享消息了。 “诶诶诶~老陈头儿和他那个小保姆媳妇打架呢!”二大妈八卦十足的跟我妈说。“为什么打架?”我妈配合着问道。 “嗨~老夫少妻,生活不和谐呗!”我爸靠着门框,抽着烟,斜愣着眼睛,一副吊儿郎当的说道。 “滚!”我妈使劲瞪了他一眼。老罗家二大妈捂着嘴“咯咯咯”的乐了起来。 “我告诉你,老陈头儿大儿子要给他爸停生活费。他那个小保姆媳妇儿不干了。在家砸东西呢!”老罗家二大妈神神秘秘的说道。“也是!就该给他停!闺女儿子都回来拦了,他宁可跟小儿子断绝关系也要娶那个小保姆,多招人恨啊!” “你怎么知道的?”我妈惊讶的问。 “嗨!不小心听到的呗!”二大妈不好意思笑着说。 “那瞎了,这小老婆肯定留不住了。没工资谁愿意伺候那个糟老头子啊!”我妈摇了摇头说。二大妈明显不同意这个说法:“你可别忘了。。。人家老陈家可是有宝贝的!” “那宝贝就是说说,谁见过啊!不见得有没有呢!”我妈一直对于老陈头儿家有宝贝一事持怀疑态度。 “你没听那以前找的那几个小保姆说嘛!他总跟人家说,你跟我睡觉,我把我们家宝贝给你。那如果没有的话,他能那么说呢!你看着吧,这事儿马上就有结果。他家老大要是把他雇保姆的生活费停了,他不把宝贝拿出来,肯定留不住人家!”老罗家二大妈自信满满的说道。 果然,正如老罗家二大妈所预料的一样,没多久老陈头儿家里又闹了起来。这次来了四五个外地男人。据说他们是老陈家小保姆的娘家人,他们把老陈头儿一起架到了派出所,指控老陈头儿结婚之前强奸了小保姆,又诱骗小保姆去领了结婚证。但是派出所经过核查,老陈头儿和小保姆的结婚证是真实有效的。所以不存在诱骗,更无法证明强奸一说,就把老陈头儿放了出来。 小保姆的娘家人吃了哑巴亏,实在气不过,又都跑回了老陈头家。据说关着大门跟老陈头儿谈判,愣是谈了一天一夜,最后谈崩了!不仅家被小保姆娘家人打砸抢了,最后他们还带着小保姆回了老家。并扬言让老陈头儿拿着家里的祖传宝贝去换小媳妇和肚子里的孩子。否则的话,就把孩子打掉,和他离婚。 小保姆走后的老陈头儿日子过得可惨了,闺女离得远,那时候也没个电话没办法联系,小儿子断绝了关系。大儿子因为他爸胡搞乱搞娶小保姆,而停了每个月给家里的家用。小保姆又拿走了家里所有的现金和存款。这个时候的老陈头儿可以说是身无分文,走投无路了。 老陈头儿实在饿的扛不住了,就跑到了左邻右舍去借钱。可是借回来的钱没两天又花完了。没办法,老头儿又跑到派出所,让警察联系他的大儿子。但是大儿子去了外地执行任务,一直联系不到。 左邻右舍看他笑话的人很多,但是可怜他的人却很少。我想这跟他平时做人太差劲也有关系。 一连一个来月,老陈头儿都过着如此悲惨的生活。每天拄着拐棍儿疯疯癫癫的在外面跑来跑去的,一会儿找他的大儿子,一会儿找他的小儿子,一会儿又找他的保姆小媳妇儿。后来还是村里的干部帮着老陈头儿联系到了他的女儿,女儿答应月底来给他爸送生活费,这样大家才放心下来。 姥姥在我家也住了许久的日子了,舅舅家里要农忙了,所以姥姥想回去了。这天周末我爸趁着放假就开着车给姥姥送回了舅舅家。傍晚我爸开车从我姥姥家回来的路上,看到了老陈头儿站在我们镇子西边的大桥上,直愣愣的看着河里发呆。我爸怕他干傻事儿,就开车顺道把他给拉回了家。 我妈听我爸说完此事儿之后,摇着头说:“你这担心多余,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是不会去轻生的。你放心,他比你想得开。”虽然我不理解,但是我总觉得我妈这句话说的貌似有些道理。 从那天之后,老陈头儿就很少出家门了。也不知道天天躲在家里叮叮当当的干什么。 这天老罗家二大妈又来我家串门儿了,她抱怨说老陈头儿天天晚上在家出噪音。要么咣咣咣的刨地的声音,要么咚咚咚敲墙的声音。总是不停的在家折腾。因为老罗家他家和老陈家是隔壁邻居,两家人只隔了一段墙。所以我妈建议她在发现老陈头儿作妖的时候。就立刻去制止他,抓他个现行,让他百口莫辩。 果然,在这一天,刮了老大的风,又下了一整天雨。晚上临睡觉的时候,又听见隔壁“咣咣咣”敲墙的声音。老罗家二大妈有点生气了,就骂骂咧咧的从炕上爬起来穿上衣服和鞋子准备去找老陈头儿理论。老罗家二大爷拦了一下,没拦住。 “他陈大爷啊!他陈大爷?!”老罗家二大妈趴在两家人的相隔的院墙底下喊了两句,但是老陈头儿没搭理他。转过身,她又披着衣服来到了老陈家的大门外。 “他陈大爷啊!他陈大爷?!”老罗家二大妈拍着大门喊叫着。突然虚掩的门慢慢的打开了,二大妈把头探进了大门。 “他陈大爷。。。。。。”二大妈看着院子里乌漆嘛黑的,连个灯光都没有,就没敢走进去。那天白天下了一天的雨,晚上乌云密布,遮住了月亮,一点月光都没有。所以夜色黑得是伸手不见五指。虽然天色很黑,但是恍惚间,还是看见有个人影在院子里拿着铁锹铲着地的样子。 “他陈大爷?!是您吗?!你这大半夜的,不是砸墙就是掘地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这天天的折腾,实在不行,让派出所带着您去找您儿子和闺女吧。都是一家人,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你别在家这么瞎折腾了,搞得我们天天晚上半夜让你给砸醒了。”老罗家二大妈不断控诉着老陈头儿最近的所作所为。 老陈头儿听到了二大妈的控诉后,竟然真的停住了声响,没了动静。这下二大妈才放心的回了家睡了觉。 过了两天邮政局的邮差来给老陈头儿送汇款单,原来是她女儿把生活费给他汇了过来。但是叫了半天门,老陈头儿都没出来开门。邮差就这样连着来了三天,叫了三天门。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他家的大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邮差拿着汇款单一遍一遍的喊着老陈头儿的名字,但是依旧一点回应也没有。那时候的汇款单需要收件人签字才能完成送达,于是邮差就走进屋里,寻着老陈头儿的人影。 推开屋门的一刹那,眼前的景象让人惊呆了,家里一片狼藉,家具东倒西歪,满地都是破碎的物品和纸张,墙壁上也有几道深深的划痕。整个房间弥漫着混乱和绝望的气息。 等邮差再掀开侧屋的门帘子一看,顿时尖叫了起来! “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出大事儿了!”邮差脸连喊再叫,屁滚尿流的跑出了老陈头儿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