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打破了清水轩的宁静。 客人终于来了。季安笑了笑,站起身前去开门。 林沉也站了起来,听到警笛声,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门铃声再一次响了。 季安打开门,外面赫然是三位身着警服的警察。 为首的警官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你好,请问这里是柯月的住处吗?” “原来是言警官,请进。”季安注意到了证件上的姓名。 言永川。 警察们点点头,跟着进来了。 “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我们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第一中学附近,有歹徒行凶。”言警官棱角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过多的情绪,态度端的是刚正不阿,“柯月涉嫌杀人,为了配合我们的调查,请和我们走一趟。” 涉嫌杀人…… 季安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他淡然一笑,“我家少爷受了伤,还在楼上休息,还请诸位稍等,我去唤他。” 林沉却无法做到像季安那么镇定,“涉嫌杀人?警官,柯月才是受害者!” “请问你是?”言永川看向了林沉。 “我是黑白战队的队长林沉,柯月是我们的教练。” “今天下午的比赛前,我的一名队员和柯月受到了歹徒的袭击。”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比赛场的数万名观众都可以为我们作证!” “林先生。”言警官听了林沉的话语,冷酷的面庞上并未有丝毫动容,他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在事情未调查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妄下结论的好。” 他沉声,依旧正气凛然,“在柯月受到袭击的地方,发现了一名男子的尸体!” 尸体?有人死了? 气氛突然变得僵硬下来。 突然,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客厅里的安静。 是从二楼传来的! 林沉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柯月在楼上! 他的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就直接上了楼。 作为不请自来客人来说,他知道此刻的行为已经很逾越了。 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努力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位,林沉来到了一间看位置应该是卧室的房门前。 “柯月,你在里面吗!”他急切地敲着门,大喊。 少年压抑的嘶吼声隐隐约约从房间里传来。 他这下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 闯进了房间。 目眦具裂。 …… 厚重的遮光帘将所有光线挡在了落地窗外。 柯月隐在黑暗的角落里,浑身冷汗淋漓,她蜷缩着,弓着背,虚弱至极。 终于要来了。 好疼…… 无论经历了多少次,可是每一次发作,都会带给她极为深刻的印象。 灼烧一般的痛感从右臂蔓延开来,骨髓深处绵密的针刺感令她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神经深处传来的震颤不断撕扯着她的思维。 双手紧紧抓着床单。 肩头的伤口似乎又被撕裂来了,她能感觉到绷带底下渗出了粘稠的鲜血。 不过柯月并不在意。 她现在已经快要被折磨疯了! 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支撑着少年爬起身来,忍着剧痛翻出了药。 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声,她咬住了一块白毛巾。 颤巍巍地取出一支准备好的试剂,拔出针管,对着手臂上的血管,扎了下去。 冰凉的药液渗入血液。 少年忍不住呜咽出声,额头的冷汗滚落下来,真疼啊…… 取下毛巾,她喘着气,桃花眼里布满了血丝。 左手几乎握不住针管,拔下来时,针头偏了许多,挑破了皮肤,流出鲜血。 此刻疼痛终于稍缓下来,不过也只是暂时而已。 还有一管…… 少年几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艰难地拿起最后一管试剂,浑身颤抖着。 这是最后一管了…… 闭着眼睛,咬牙扎进血管。 可她已经拿不住任何东西了。 “啪!” 透明的玻璃管掉到了地上。 四分五裂。 少年也终于支撑不住跌落,再也没有力气站起。 …… 似乎有人闯进了房间。 疼痛使她的意识模糊起来,眼前也一阵一阵地发黑,看不清那人的脸。 “柯月!柯月……” 是有人在叫她吗…… …… “柯月,你怎么样?”林沉焦急地想把少年扶了起来,试图让他远离冰冷的地面。 可惜柯月再无任何力气,白色的发丝凌乱地搭在头上,她极力忍受着疼痛,几乎要晕厥过去。 林沉注意到了柯月露出来的一小截右臂。 衬衣袖口处的扣子松散着,被粗暴地拽开,白皙的皮肤上,那深色的疤痕极为刺眼。 小心翼翼地抬手,将少年的衣袖轻轻向上挽起,疤痕随着遮掩物的消失,也向上蔓延开来。 直到衣袖被挽至了最高处,这条疤痕才终于蔓延到了尽头。 伤口的全貌第一次呈现在他眼前。 可怖、狰狞,就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了少年的手臂上,张牙舞爪。 他呼吸一滞。 柯月第一次和他们打奇迹时,握鼠标的,是左手。 他隐约猜到了这可能和星火的退役有关。 想过星火的手也许受过伤,可是没想过竟然会这么严重…… 少年又挣扎了起来,地狱般的疼痛再度袭来,汗如雨下。 “柯月!”他一颗心提了起来,“柯月,看着我,我是林沉!” “林……沉……”少年缓慢地重复了一遍,睁开了眼,还是一片血丝,未见清明。 林沉看到了地板上那破碎的试剂,皱起了眉头,方才,是要注射这个药么? 少年此刻的情况令他不敢耽搁。 从旁边的药箱里取出一支相同的带有蓝色标签的试剂。 熟练地用针管吸出药液,排尽空气后,推了针。 尽管林沉的动作很轻柔,可是当药液注射进去的那一刻,少年还是猛烈地痉挛起来。 好疼…… 她痛苦地嘶吼出声。 注射进血管里的透明药水仿佛是灼热的岩浆一般,煨烫着她的所有神经。 林沉急切地按住柯月的胳膊,防止她因为乱动而使针头偏移,用另外一只手扶着针管,一点一点将药液推入。 少年徒劳地挣扎着,试图缓解这种疼痛。 意识迷离之中,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口咬住了面前人的肩膀。 牙齿咬合的力度轻易地穿透布料,深深嵌入皮肤之中。 嘶…… 林沉倒吸一口凉气。 真够狠的。 算了吧,他也懒得挣扎了,就这样咬着吧,只要你能好受一些…… 满头华发的绝美少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声,夹杂着绝望。疼痛近乎使她崩溃。 她难受地弓起了身子,脆弱至极。就像是一只被逼至绝境的野兽,徒劳而又混乱地哀嚎着。 好疼…… 牙关收紧。 有温热的液体流下。 舌尖的味蕾尝到了血腥味儿…… 林沉又一次蹙起了眉头,不过却也没有推开眼前的少年。 深呼吸…… 他安静地跪坐在地上,等待药效发作。少年依旧靠在他的肩头,没有放弃撕咬,他一偏头,那晶莹的白发就会扫过他的鼻尖。 有些痒痒的。 客厅里的其他人也赶来了,季安看到柯月此时的情况,却也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安然地站在门口等待,等待少爷的下一个命令。 言永川猜到了眼前这个白发少年大概率就是自己要找到人,不过他也只是无所谓地看着,等待柯月的意识回归之后,他好把嫌疑犯带走,完成自己的公务。 嘴里传来的鲜血味道令少年清醒了些,似乎是药效起作用了,疼痛感正在微微减弱,理智逐渐回归。 她一点一点地松开了牙齿,从林沉的肩膀上离开。 这个动作又令林沉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年靠在床边,急剧地喘息着,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打湿。涣散的眼神重新开始聚焦。 她的牙齿、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 就像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吸血鬼,忧郁、绝美、高傲而又无助。 她看清了眼前人的样子。 是林沉。 恍惚之际,她还记得是林沉帮她注射的最后一管药剂。她盯着林沉肩头的血迹,眼底的红色逐渐褪去。 良久,她开口:“谢谢。”疲惫至极。 林沉终于放下心来,方才为了稳定少年的情况,着实废了不少力气,自己后背的衣衫早已尽数被汗湿。 他想抬手替少年擦去额头的汗珠,此刻才终于发现,自己竟已动弹不得。维持同一个姿势太久的时间,全身都变得麻木起来。 “柯月,你现在涉嫌杀人,请同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言永川适时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言警官,我的教练还需要休息。”林沉有些生气,他冷冷地开口,“你没看到他刚才很难受吗?还是说,你们警察都这样公事公办,不近人情?” 这个人从进门开始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柯月涉嫌杀人,那冷漠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罪犯一样。 “无所谓了。”柯月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喉咙因为长时间的嘶吼而变得干涩,使得发出的声音异常沙哑。 “言警官。”少年似乎是笑着,垂下的头发挡住了眼睛,令人看不清她此刻脸上的神情:“我会跟你们走的。” 她疲惫至极地闭上了眼,便不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