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月,你上次给我的蓝橙皮香槟酒,我拿去化验了。”安韵琳从医疗室里走了出来,她摘下了医用手套,递给少年一份化验单。 “这东西的成分很诡异,我比对了市面上的很多药物,都没有得出信息。” 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柯月面前。 “不过,它到是和你今天给我的样品成分一致。”想到这,安韵琳微微蹙起了眉头。 “虽然查不到这是什么,但从里面的成分来看,这玩意,根本就是一种毒品。” 她压低了声音。 “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从哪里弄来的,并不重要。”少年唇角微微勾起,她把玩着手里的两支玻璃管,一支里面,是晶蓝色的香槟,而另一只,则是完全无色,像水一样的透明液体。 “重要的是,现在,有人用这种东西,来对付我。” 她今天带来的样本,就是唐瑶出事那次,从赵华家搜集到的残余毒品粉末的提纯液。 果然不出所料,陆家酒会上的那杯香槟里检测出来的药物成分,和样本一致。 姜舒妍给她下的药,根本就不是什么催情的。 而是,rev-f。 镜片后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眯了起来。 陆家和这件事,最好半点关系都没有,特别是陆知洲。 否则,这就令她很难做了。 “你是说,有人试图让你染上毒瘾?”安韵琳惊讶得声音都拔高了许多。 “这可是……违法的啊!” “阿琳,从现在开始,你不要透露出去任何有关这管香槟酒液的任何信息,所有的实验报告也都要尽数销毁。” “可你……” “我不能让你出事。”柯月看向她,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你放心,我有足够的把握让自己抽身。” 看着少年脸上那让人安心的笑容,安韵琳一时间有些恍然。 沈老师托她照顾着柯月,也不知从何时起,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孩,也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 甚至,都可以反过来保护她。 看来自己这个姐姐,当的还真是失职呢。 她轻轻笑了笑,也罢,我只要做少年最坚实的后盾就好了。 毒品,这已经是普通人力不能及的地方了,如果她非要介入,反而会给柯月带来麻烦。 “你这次,真的决定还要再尝试一次吗?” “嗯。”少年点了点头,她垂眸看着落地窗外的车流人潮,平静无波的桃花眼里没什么情绪。 “两天前,我又做了那个梦。” 这已经是自己第三次梦到童年了,梦境一次比一次清晰,她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她绝对,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呢…… “可是,那些记忆已经那么痛苦了,为什么要执意想起来呢?”安韵琳又皱了皱眉头。 “不能因为痛苦就去逃避啊。”少年转过头去看她。 “那些记忆,就算再痛苦,也都是我应该背负的。” 也是时候,该想起沈清歌的死因,以及…… 找到那被自己所遗忘的,重要的东西。 安韵琳叹了一口气,取出了怀表。 “这次,我会提前设置一个触发点。” “如果还出现了上次那样危险状况的话,我会强制把你从催眠状态拉出来。” …… 柯月再次睁开眼时,周围的一切早已消失殆尽,她第二次来到了这个空旷的让人心慌的地方。 走到那扇古旧的大门前,她眸色暗了暗,良久,终于把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你一定要打开它吗? 原本无人的空间突然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少年转身,白发女孩就站在不远处,她的手里拿着一支水仙花,静静地看着她。 是的,一定要。 即使,会坠入深渊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女孩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四个字,宛如一块石子,随着话音的落下,在镜面上激起了一大圈波纹。 你知道吗? 女孩垂眸,将洁白的水仙花别到了自己的耳朵后。 现在的你,真的就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 明知道前方是万丈深渊,却还是奋不顾身地纵身跃下,想要抓住心中那唯一的暖。 少年笑了。 那我要比飞蛾聪明些。 他们总是一头扎进绝对的死亡,而我,会选择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她们谁也没有再说话。 长久的沉默后,女孩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你的人啊…… 所以我明白,对你来说,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也要纵身向对岸跃去,才不会遗憾。 她也轻轻把手搭在了门把上,和少年一起。 这次,我会陪着你。 门被推开了。 …… 周围的场景在这一刹那全部向后退去,记忆宛如电影胶片一样,开始一帧一帧前进,最后,定格在了某一刻。 她们来到了一栋色调质朴而又柔和的房子里。 女孩推开一扇窗,窗外,是开的明艳的紫藤花,层层叠叠垂落在了明净的窗台上,将这里装点得如同通话中的秘境一般。 这就是你,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吗? 她倚在窗边,回头对着少年露出一抹笑。 有风偷偷跑了进来,吹乱了女孩的长发,也轻轻翻开了桌子上的一本有些泛黄的日记。 戴着小礼结的毛绒熊还在椅子上静静地做着美梦。 少年合上了桌子上的日记本。 走吧。 她们来到了一个半掩的房间门前。 房间里,坐着一位美丽的女人,漆黑如墨的长发垂落,堪堪够到腰际。 似乎是长时间不见阳光的缘故,她的皮肤是病态的苍白,隐隐泛着青灰,虽然憔悴却也难掩她的美丽。 她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孩子。 女人的眼神间满是怜爱,她的手里正捧着一本书,用着极其温柔的语调,将上面的故事,一一念给怀里的孩子听。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副美好恬静的画面。当然,如果忽略掉那孩子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各种或浅或深的於痕的话。 男孩虽然看起来只有六岁,但五官已经初显精致,漂亮的就像是橱柜里的洋娃娃一样,被精心雕刻出来的眉眼间隐隐可以找到女人的影子。 只是那一双能看出些轮廓的桃花眼,却不知是遗传的谁。 男孩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门口的两人。 那就是小时候的你吗? 嗯。 看起来,还真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女人好听的声音在房间里缓缓流淌: “‘我可怜的花儿都已经死了!’小意达对着学生说道。‘昨天晚上,他们还是那么美丽,现在他们的叶子却都垂下来了,枯萎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 原来是《安徒生童话》。女孩轻轻笑了起来。 你的母亲对你,还真是温柔。 如果你知道我身上的伤,是谁打出来的,或许就不会这么以为了。 少年静静地看着,冷淡如同一个过客。 突然,女人似乎发现了怀里的孩子没有认真听她讲故事,原本慈爱的脸冷了下来。 “月儿,你不喜欢这个故事吗?” “还是说,你其实是不想听我讲……” 她的神色变得狰狞起来。 “你怎么可以不喜欢……” 女人毫无预兆地歇斯底里起来,她疯狂地用手里的书,砸落在孩子的身上,很快,柔嫩的皮肤上又多了新的伤痕。 孩子因为疼痛而流出了眼泪,却没有哭喊。 如果哭出声的话,被妈妈听到,会打的更狠的。 女孩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身边的柯月。 原来,你有两个妈妈。 少年没有出声。 是啊,她一直知道的,她有两个母亲。 一个母亲很温柔,会给她讲童话故事,会为她做美味的巧克力蛋糕,会带她去买好看的衣服…… 她说:“月儿,我真的好爱你。” 而另一个,则是恨极了她。 总是无止尽的哭喊与打骂。 “月儿,你为什么,不去死。”女人痛苦而又疯狂地掐住了孩子的脖子。 不过总是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那个温柔的母亲便会苏醒,然后又抱着她哭泣。 小时候的她,慢慢的,就从刚开始的害怕,到后来的习惯。 少年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不想再看,她带着女孩去了阁楼。 阁楼是六角形的,六面都镶嵌着透亮的玻璃窗,正中央的木质地板上,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 她们从阁楼的窗户往下看。 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出现了一个十三四岁女孩子的身影。 她提着一个小竹篮,快步跑到了柯月家门口。然后有些吃力地把手里的篮子摆放到了门口的青石阶上,临走时,还敲了三下窗子。 楼上的两人看清了篮子里的东西。 是满满一篮的苹果。 那个女孩是谁? 她是我邻居家的女儿,小时候的安韵琳。 在母亲还正常的时候,她是一个很优雅的老师,她很善良,镇上的很多孩子都承蒙她的教育与恩惠。 安韵琳,就是她的学生之一。 曾经的沈清歌是那样美丽知性的一个女人,但后来出了一趟远门之后,再回来时,她就疯了。 在母亲难得清醒的时候,曾经拜托过邻居帮忙照看着她。因为等她发起疯来,家里就没人做饭了。 邻居心疼小时候的她,总是让女儿过来送一些吃的。 隔壁好像有人在搬家,是有谁要住进来吗? 少年顺着女孩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里住进来的是个外地人,他是个音乐老师,似乎认识母亲, 他还试图收留过我,但是我拒绝了。 你为什么不答应呢?女孩有些疑惑。 因为啊……如果我走了,母亲就彻底疯了。 少年笑了笑。 她长时间看不到我的话,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