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山康复医院的院长姚致荣，是个秃顶胖老头，今年60岁，每个工作日他都准时上班，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自己的办公室。　　 植物人康复医院并没有多少紧要的事情，所有人每天都是按部就班做好各自的工作，他这个院长也当得十分清闲，每天就是喝喝茶，刷刷手机，工作内容和楼下门卫室里的老王基本相同。　　 这天，他接待了两位病人家属，一男一女，男的是病人常周的堂弟，名叫常威，女的没吭声，但看样子二者关系不一般。　　 “放弃治疗？这事不好办啊。”姚院长食指轻敲着办公室，语速很慢。　　 常威说道：“我非常了解我堂哥，他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前几天他托梦给我了，跟我说，现在这个样子，不死不活，非常难受，这样下去对他是一种无尽的折磨，希望我送他一程。我们一家子都是信佛的，我答应了他。所以，我相信放弃治疗是他最好的归属和选择。我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应该为他做出这个决定，我也有权作这个决定。”　　 姚院长盯着常威的眼睛，不淡不咸地说：“是吗？这事你说了不算，佛祖说了也不算。”　　 常威道：“我知道，这事是您姚院长说了算。”　　 “错！”姚院长道：“这事是规章制度说了算。”　　 常威点头道：“明白。”　　 于是，一个健身包马上被摆在姚院长的办公桌上，拉链打开，露出十捆扎得紧绷的钞票，每一捆又是十沓。　　 整整一百万。　　 这个名叫常威的年轻人虽然和某个电影里的嚣张反派同名同姓，但他讲话彬彬有礼，俗话说，礼多人不怪，这一百万现金现在就是他的“礼”。　　 “姚院长，听说您今年就要退休了，您为医疗事业奉献了一生，这一百万聊表晚辈的一点心意。”常威微笑着说：“您看，这事能办吗？”　　 姚院长眼中顿时显现出藏不住的笑意，但他语气依然平和：“这是，一百万现金？”　　 常威道：“没错。”　　 姚院长道：“都是捐给我们立山康复医院的？”　　 他在“捐”字上重重落音。　　 医院？什么捐给医院？常威一怔。　　 不过他转念便明白了，不禁在心里骂道：“还真是只老狐狸，太谨慎了。”　　 但他嘴上附和道：“没错，这一百万都是捐给贵院的。”　　 姚院长拿出一张a4纸和一只黑水笔，站起身，恭敬地递给常威，说道：“感谢常先生对我院的慷慨捐助，还得麻烦您写一个捐赠声明。”　　 “没问题。”常威接过纸笔，飞快地写好了声明推给姚院长。　　 姚院长拿起捐赠声明，看了看，满意地点头，并热情地伸出双手与常威握手：“非常感谢常先生的捐赠，我代表立山康复医院对您表示由衷的感谢。”　　 常威道：“那我堂哥放弃治疗的事情……”　　 姚院长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我会尽快按流程走的，常先生尽管放心。”　　 常威又问：“多久有结果？”　　 姚院长伸出一根手指。　　 常威：“一周？”　　 姚院长道：“哪有那么快？一个月。最多一个月。”　　 常威道：“好，我们都希望他能早日脱离苦海，早日去往极乐世界幸福天堂。”　　 姚院长道：“那我送送二位。”　　 常威道：“不送不送，院长请留步。”　　 姚院长还是坚持将金主送进了电梯。　　 出了电梯，刚一坐进车里，王雨飞就忍不住问了：“他把这钱变成捐赠了，这事还保准吗？”　　 常威笑道：“我查了，这个姚院长没几个月就退休了，他可不想在这当口因为收钱出岔子，捐款只是个名头，钱还不是进他自己腰包，老狐狸精着呢。”　　 王雨飞从胸前衣服里摸出一个录音笔递给常威。　　 “他说话滴水不漏，一句有用的都没录到。”常威接过录音笔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说道：“真香。”　　 王雨飞捶了他一下撒娇道：“烦人。”　　 “烦人吗？那我还要烦你。”常威说罢伸手往王雨飞裙下摸去。　　 王雨飞道：“你怎么还没完没了呢？”　　 常威道：“我刚才还没消火，那狗屁护士就来了，难道你已经？”　　 王雨飞将常威的手拿开，说道：“你给我正经点。你说我们在病房里说过的话有没有可能也被人录音了呢？”　　 常威道：“怎么可能？那个病房是没有监控的。谁录音？那个植物人吗？”　　 王雨飞皱眉道：“我怎么觉得不安心呢？”　　 常威道：“好了好了，你别疑神疑鬼的，过两天再来的时候，我带个专业的人来检查一遍。”　　 王雨飞：“嗯，还是谨慎点好。”　　 “走，今晚我们好好庆祝一下。”常威笑道。　　 看着常威的汽车驶离医院，姚院长拿出手机打电话：“焦会计，来一下我办公室。”　　 不一会，瘦瘦的焦会计来到了院长办公室，他的年纪和姚院长相仿。　　 “找我干嘛？”焦会计进门就问。　　 姚院长将捐赠声明拍在那一堆钱上，说道：“喏！慈善捐赠，一百万，拿去入账。”　　 焦会计将捐赠声明认真看了几遍，又大致清点了一下钱的数量，说道：“一百万，这可是我院迄今为止最大金额的捐赠了。可以啊你，都快退休的人了，临了还骗来这么大的一笔捐款。”　　 姚院长骂道：“放屁，姓焦的，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所有的捐赠都是自愿的，公开的，透明的。”　　 他用指关节砰砰敲着桌子佐证着自己的正面形象。　　 焦会计拎着健身包笑道：“好了，别敲你的棺材盖了。一百万可不少，你要不要自己留点儿？”　　 姚院长随手抓起桌上的半包烟朝焦会计砸过去：“滚！”　　 焦会计眼疾手快凌空抓住烟盒，看了一眼道：“这烟不错，就孝敬我老焦了吧。”　　 病房内，常周将游戏的沉浸度调整到30%。　　 肖白说道：“他们是从院长办公室下来的，现在开车走了。”　　 常周沉默了片刻，说道：“能录的基本上也录到了，我不能再待着这里了。”　　 肖白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常周道：“明天就走，但我现在没有证件，你能不能帮我租个房子？”　　 肖白道：“房子的事简单，我对门的房子就在出租。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跟我一起住，我一个人住着两室两厅，空着一个房间呢。”　　 常周道：“怎么好意思叨扰你，万一你哪天带女朋友回来就不方便了。”　　 肖白笑道：“我还没有女朋友呢。”　　 常周道：“年轻人，说不定哪天晚上就有女朋友了。”　　 肖白道：“呵呵，你是担心你自己哪天带女人回来不方便吧？”　　 他刚说完这话，便想起常周的未婚妻王雨飞，于是轻声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常周故作洒脱道：“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肖白道：“那我就把对门给你租下来，你这刚刚苏醒，住得离我近点，我也放心。”　　 常周道：“嗯，我还要在门口安个摄像头，你找人帮我弄一下。”　　 肖白：“没问题。”　　 常周：“你卡号发我一下，房租我打给你。”　　 肖白：“好。我等会下班就给你去办。”　　 “终于可以走了，这个管子，我真的受够了。”常周说罢准备扯鼻饲管。　　 肖白连忙制止了他：“别动，你再忍一天，不要节外生枝。”　　 常周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肖白又道：“房子的事好办，但出院这事没那么简单。正常来讲，植物人苏醒后要检查和观测两周才能出院的。另外还需通知家属。你想明天就走，基本上没有可能。”　　 常周问：“那有什么办法吗？”　　 肖白道：“腿和脑子都长在你身上。”　　 常周道：“我懂了。”　　 肖白说道：“出院后，第一时间去做全身检查，这事非常非常重要。”　　 “肖白，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