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圆球飘荡在空中，它那绿色、棕色和蓝色的影子显示出它能够精准表现整座法师塔当下的情形，而房间内到处散落着工具、饰品和其他的魔法材料。 　　 现在，弗里德里希教授正忙着在皮纸笔记上誊写一本非常古老的书卷上的内容，这书卷只要稍微处理不当就有可能碎成尘埃。 　　 魔法暂时保存着它的状态，但是随着时间侵蚀和法术失效，将书中的关键元素复制一份将会是一个很好的后备。 　　 这任务本是一名学徒就可以完成的，但是教授倾向于亲力亲为。安静地坐下来回顾古老的知识，能让他那纷乱的思绪暂时得到片刻安宁。 　　 这时水晶球突然亮光大作。 　　 嗯？是西部荒野的通讯？ 　　 教授抬起手，随意施展了一个隔音术，以确保外面的人无法听到房间内的声音。 　　 “喂？” 　　 “费利克斯，是我，维拉迪摩。” 　　 空气有节奏、有规律的纵向振动，被水晶球的空间魔法源源不断地精准传送到几千公里以外，一切都很完美，似乎唯一的坏处就是会损害声音的音色。 　　 在讲述了和收货人莫根争吵的经历之后，维拉迪摩叹了口气，“最要命的是，某种程度上，我觉得莫根说得也没错，我们就是无法在和平的竞争中取得优势。” 　　 “和平的竞争？”费利克斯忍不住笑出声来，“谁说我们要和他们和平竞争了？” 　　 你不可能在别人制定的游戏规则下战胜别人，这是基本的自然法则。因此，在和平的市场竞争下，高税收高福利的体制一定会导致人才和资本流失，这毫无疑问。 　　 谁更善于优化营商环境，更能为人才减税，更能削减福利以减少企业成本，更善于保护商人的利益，谁就一定能取得竞争的优势—— 　　 地球大区21世纪的历史，就是米利奸合纵国，以及太平洋西岸的西方大国，这两个自由放任市场最后壁垒的无情自由党人，对西欧的无脑社民党人的胜利。 　　 “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是武力查封风险投资公司与绣水财阀，并且对拉兹敦克、菲特基·戈特赞、加里维克斯这些奸商逐一发送奥术飞弹与烈焰风暴，或者用他们自己出卖的武器把他们一个个全都送上天。”教授平静地说，情绪毫无波澜。“并且在伯拉勒斯组织一场公审，将普里西拉·艾什凡和她的狗腿子们挂在路灯上。 　　 正因为莫根说得很对，兄弟会的事业才更不能局限在一个小小的西部荒野，和那些唯利是图的家伙们展开和平的市场竞争。躲起来孤芳自赏是没有用的，相反—— 　　 劳动者只有先解放世界，最后才能解放自己。” 　　 地精贸易大王控制下的跨国资本非常善于在营商环境恶化时外逃，但假如整个艾泽拉斯都是我们的天下呢？风险投资公司还能跑到白女士、蓝孩子双月上去不成？ 　　 “说得好，但这毫无意义。”维拉迪摩指出，“这当然可以作为我们的纲领和远期目标，但现阶段我们可没法武力进攻库尔提拉斯，更不可能吊死普里西拉·艾什凡那头大飞猪！” 　　 “所以这就是约瑟夫领导的伯拉勒斯总工会存在的意义了，维拉迪摩。” 　　 艾什凡家族是这样的，约瑟夫只要组织罢工和抗议要求涨薪、减少工作时长和改善工作环境就好了，可是普里西拉·艾什凡女士要考虑的可就多了——如何警惕境外势力打童工牌、打女工牌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与其设法降低我们的用工成本，不如努力提高竞争对手的用工成本。”沃克帕廷教授微笑道，这伯拉勒斯总工会的领袖真是“境外势力”，只能说教授手里的牌实在太多了。“维拉迪摩兄弟，我想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那莫根的其他想法怎么办？他试图打破石匠工会的传统，扩大管理、技术人员和普通工人之间的收入差距。费利克斯，我猜他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要在今年年底的全体会议上将其提出来表决。我只怕——” 　　 “历史的惯性是强大的。”费利克斯说，“尽管按照组织程序，范克里夫会长如今只能在会议上算作一票，但我想只要你能设法让他站在你这边，就能争取到大量的支持，在几年的时间内维持现有传统。” 　　 “但范克里夫会长的影响力总会随着时间而消退，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以后怎么办？先把这两三年撑过去再说吧。 　　 基尔加丹留给耐奥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巫妖王将不得不在这几年内挑起第三次战争，届时整个东部王国的政治局势都要彻底洗牌。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混沌系统，泰瑞纳斯、洛丹伦高等贵族议会、乌瑟尔、戴琳、加林、吉恩这些人两年后究竟会直接打出gg还是苟延残喘费利克斯也不知道。 　　 说不定普里西拉·艾什凡根本就活不到被兄弟会公审的那一天呢，现在考虑得太长远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到时候见招拆招。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必为这些事情而担忧，以后我们自会有其他办法。维拉迪摩公民，你要有自信！” 　　 ....... 　　 约瑟夫·雷德帕斯派出去的信使安德鲁已经被发现死在了安多哈尔北面达尔松果园附近的树林里，他随身携带的书信和证据也全都失踪了。但令人惊讶的是，安多哈尔的米勒市长拒绝对此进行调查，坚持认为此人的死亡是纯粹的意外。 　　 至于洛丹伦方面？泰瑞纳斯国王到现在都没有派任何一位特使前来过问达隆郡的情况，雷德帕斯推测国王陛下甚至可能不知道达隆郡的地方长官已经换人了，而且前任长官是在公审后被处决的。 　　 “所以洛丹伦的统治者已经抛弃了我们，现在达隆郡的人民只能依靠自己了。”治安官兼代理镇长将一卷纸紧紧地攥在手心。 　　 雷德帕斯（Redpath）已经决定了，他将加入雅各宾协会，和协会的其他人一起并肩作战，以保障达隆郡的安全。 　　 “保罗，”雷德帕斯有些忧心忡忡地说，“我还是担心我可能无法胜任代理镇长的位置。你知道的，我一直担任治安官，从第二次战争开始指挥达隆郡的民兵，但我从来没有处理行政事务的经验。” 　　 “这你不用担心，兄弟。”莱特芬格尽力地收敛他的南方口音，因而听上去有些拗口。“雅各宾协会会派人来帮助你的。”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明显是回想起了当初。那时暴风城石匠工会的成员们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到西部荒野，谁也没想到他们居然真能在那里建立起一个平民政权。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我的兄弟。”莱特芬格笑着说，“人类历史上曾经出现过许多阴谋论，比如有人猜测索拉丁大帝的直系后人仍然在暗中掌控着七大王国，而那些国王不过是明面上的傀儡而已。这种说法一直广为流传，直到安度因·洛萨死后才有所收敛； 　　 贸易大王加里维克斯曾公开宣称，如果这个世界明天就要碎裂成两半，那么他就会买下黑暗之门，然后在上面盖一个收费站，对每一个难民收取他们口袋内的最后一块零钱。这种不可一世的言论毫无疑问也滋生了阴谋论：人们认为存在一个邪恶的哥布林财团，它们在密谋着掌控全世界； 　　 还有人认为神秘兮兮的刺客联盟拉文霍德收集了公爵们的秘密与罪恶，并依靠这些秘密来胁迫大贵族与他们合作，然后组建了一个所谓的‘深层政府’来影响人类、矮人，甚至精灵王国的政策，从而主导世界。” 　　 约瑟夫·雷德帕斯摆了摆手，“当然，兄弟，达隆郡也有人信奉这些观点。只是我不太理解，他们为什么——” 　　 “人们相信影子政府和阴谋论，只是因为他们无法接受政府实际上极其无能。” 　　 “？你可以展开说说吗？” 　　 “暴风王国在去年陷入了一场金融丑闻。大财主里维加兹将几千枚金币作为抵押，从暴风王国皇家银行里取走了几十万银币。可是当里维加兹决定归还银币并取回自己的抵押金时，暴风王国却拒绝了。” 　　 “我听说过这件事。”雷德帕斯说，“当时达隆郡的人们也在讨论。他们猜测是有两个哥布林财团在火并，企图兼并对方的资产，独吞暴风王国的市场，所以——” 　　 “实际上真正的原因很简单。”莱特芬格不屑地笑了，“就是因为暴风王国国库没钱了。在银币兑换金币的狂潮中，他们把里维加兹的抵押金全都换出去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 　　 “是啊，”莱特芬格说，“人们都不愿意相信，如此硕大的一个暴风王国，怎么可能没钱了？瓦里安如此伟大的一位国王，怎么可能让自己的王国经济崩溃？ 　　 其他的例子还有很多。总之，人们通常认为统治者是无比英明的，做出的所有决策一定都包含着深谋远虑，因此当某项决策大家都无法理解时，他们就会认为国王陛下在下‘大棋’，或者其中蕴含着阴谋诡计——然而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当你无论如何都不接受真相时，阴谋论自然就会大行其道。” 　　 莱特芬格以前也曾一度认为是邪恶的瓦里安国王在故意迫害埃德温·范克里夫以及整个石匠工会，后来他才明白，他既低估了国王的道德，又高估了国王的能力。 　　 实际上，是腐败的贵族议会贪污了所有的工程款，而此事又被母黑龙善加利用了而已。至于瓦里安国王？他根本就不具备策划一场阴谋所需要的手腕。 　　 什么长达几个月甚至数年的周密谋划、恶毒诡计，通通都不存在。 　　 就连欠薪事件的主谋，黑龙公主，她也只不过是偶然得知、临时起意，决心利用此事帮助自己爬上高位，并不是几年前就事先策划好了要用石匠工会的鲜血染红她的贵族长袍—— 　　 毕竟黑龙公主也不可能一开始就知道暴风城贵族如此贪婪，而瓦里安和伯瓦尔又如此容易欺骗啊。 　　 至于刺客联盟和“深层政府”？那就更可笑了。辛迪加和拉文霍德最精锐的成员都已经在火并中同归于尽了，而且就是我们迪菲亚盗贼干的，怎么到现在都还没见有哪位王国的重臣、要员去达拉然找费利克斯教授的麻烦？ 　　 费利克斯也不行。这家伙策划的很多长期阴谋都会遭遇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意外，然后不停地启动“Plan B”，找一群人来擦屁股，对原来的计划进行大幅修正，最后才能勉强地达到预期效果。 　　 当然，真的有能力策划长期阴谋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莱特芬格就知道，他们现在是在与一个信仰“巫妖王”的邪教做斗争，而这位邪神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阴谋家。 　　 但这种阴谋家，整个艾泽拉斯又能有几个？ 　　 “所以......”约瑟夫·雷德帕斯若有所思。 　　 “所以你治理一座城镇的能力并不会比莫里斯或者某位公爵伯爵差，我的兄弟。相反，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那些高高在上的国王、贵族长期脱离人民，他们的每一天都是‘今日无事’。 　　 而你因为担任治安官和民兵队长，一直以来为达隆郡服务，抓捕了很多的罪犯，保卫了小镇的安宁，这里的人民都很信赖你，你准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镇长。 　　 雷德帕斯公民，你要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