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亚姆当然不是他老爹派来的。 　　 实际上，这位心向联盟的王子殿下是在克罗雷勋爵的劝说下，打着“视察银松森林”的幌子，背着吉恩国王偷偷前来参加联盟会议。 　　 此刻，他的心里也忐忑不安，害怕父亲知道了他参加联盟军事会议的举动。 　　 当然，这种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在他出发后不就，管家温克尔先生就已经匿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吉恩国王。 　　 吉恩大发雷霆，认为克罗雷勋爵背叛了他，还忽悠了他的儿子，但国王陛下暂时还不准备对克罗雷勋爵采取任何措施，他的耐心还没有到达极限。 　　 “欢迎，王子殿下。”安东尼达斯依然是一幅乐呵呵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说服吉恩陛下，为我们带来好消息的。” 　　 利亚姆却抿紧嘴唇摆了摆手，“抱歉，尊敬的大法师......实际上，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的父王根本就不知道我经过安伯米尔来到了这里。” 　　 “而且会议之后，我们还得赶紧回去。”克罗雷悻悻地说，“如果让陛下知道了此事，恐怕后果会非常严重。” 　　 “也就是说，你们只是来开个会的，实际上并不打算对联盟履行任何义务？”戴琳用阴冷的目光盯着克罗雷，“我可不能保证某些人在参加了军事会议之后，会不会向艾登·匹诺瑞德学习。” 　　 艾登是什么人大家都非常清楚——联盟的大叛徒。利亚姆和克罗雷闻言，脸色都非常尴尬。 　　 “上将，请别这样说。”安斯雷姆连忙出口制止，“我想利亚姆王子和克罗雷爵士也有他们的难处，如果可以的话，他们肯定也愿意出动尽可能多的力量。” 　　 说罢，他撇了一眼达利乌斯·克罗雷：“对吧，勋爵阁下？” 　　 “是的，安斯雷姆先生说得一点不错。”有人提供了台阶，克罗雷也顺坡就驴，“我愿意为联盟在后勤方面提供帮助。此外，我的手里还有一支机动部队吉尔尼斯旅。一旦国内局势发生变化，它可以在必要的时刻投入战场。” 　　 “吉尔尼斯会是联盟坚定的成员。”利亚姆沉思片刻后说，“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我们也期盼王子殿下能带来更多的好消息。”安东尼达斯微笑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看起来波澜不惊。 　　 正式的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除了戴琳、加里瑟斯这些军事主官们以外，与会的旁听人员也纷纷入座。 　　 第一位旁听者国籍有些神秘，像是冰雪的公主。 　　 她在库尔提拉斯是大海的女儿，在达拉然是首席弟子，而在洛丹伦，原本的历史上她后来甚至自称“洛丹伦人类幸存者的领袖”。 　　 本来热爱和平的吉安娜并不愿意参与这种策划战争的会议，但戴琳却坚持让她这么做。出自于军旅之家，海军上将灌输给她的是，随时都要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弱点。 　　 而且，相比于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王后或者贵妇人，戴琳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成为一个真正不依附于丈夫的独立女性。 　　 他希望吉安娜能成为一位女王。所以，戴琳总是要求小女儿参与和军事、政治有关的事务，以便培养她独当一面的实力。 　　 这样，灾难和危机到来的时刻，她才能有足够的经验，在慌乱中引导人民，成为一位合格的领袖 　　 “低估自己和高估自己一样错误，”戴林有次对她说，“过度谦虚和过度骄傲也一样糟糕。每时每刻都要清楚自己有多大能耐，并且量力而行，除此之外别无他途——否则在战场上就会因为愚蠢而致命。” 　　 第二位旁听者是带刀侍卫，他的职责是拥护，眼神中也充满了忠诚。 　　 开会的地点是达拉然，吉安娜就在这里学习，“洛丹伦黄毛小子”自然不好意思前来，更何况这里还有戴琳。在两国联姻的事情暂时告吹之后，泰瑞纳斯最多骂他一顿，但戴琳指不定真的会打他屁股。 　　 考虑到加里瑟斯将军最近还威胁要把法瑞克送上军事法庭，这位副官显然也不方便露面，所以他的好朋友玛维恩上尉不得不扛起旁听的重任，以便整理会议内容并向阿尔萨斯汇报。 　　 第三位旁听者的身份则是王子，他和公主有些冲突。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听到海军上将的慷慨陈词，吉安娜在旁听席上小声地对利亚姆说：“我觉得......父亲他们不应该这么做。兽人不应该被关在收容营中。任何有感情的生物都不应该被当成牲畜一样宰杀。” 　　 “普罗德摩尔女士，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利亚姆显然很惊讶，“对不起，我本来不应该提到你的伤心事，但是.......据我所知，德里克就是死在了那些绿皮的手里。我以为......我以为你应该会仇恨它们的。” 　　 “本来，我确实应该......可是，他们也有小孩子。我亲眼见过。” 　　 利亚姆顿时觉得这位异国公主的观点有些奇怪，他有些恼火：“好吧，它们当然会有孩子，任何生物都有。现在，那个叫做萨尔的兽人居然屠杀了人类的据点，还有胆子要求我们释放所有的兽人，并向他们割让一块土地，真是岂有此理！” 　　 “王子殿下，我想那些据点遭到袭击或许只是偶然的......”吉安娜争辩道，“你要知道，根据我导师安东尼达斯多年来的研究，那些兽人已经变得平和多了。他们之前是受到了恶魔能量的影响，所以才——况且，兽人的新领袖还承诺过，只要我们能释放所有的囚犯，就不会再有战争了。根据达拉然最新的教育学理论，最初的心灵像一块没有任何记号和任何观念的白板，一切观念和记号都来自于后天的经验。既然萨尔受到过人类的教育，我想他也一定会懂得——” 　　 “普罗德摩尔，就让我这么说吧。”利亚姆咬牙切齿，他显然已经没有兴趣继续听女学霸胡说八道了。“根据克罗雷叔叔掌握的消息，我们甚至没办法找回所有遇难人类的尸体。” 　　 吉安娜吸了口气，“为什么？” 　　 “因为遇害者都被刻意肢解成好几块，”克罗雷说，“而碎尸都被食腐动物叼走了。当然，在此之前他们都被剥了皮。我不能确定剥的时候这些人是否还活着。” 　　 吉安娜飞快地伸手捂住了嘴，喉头泛起一阵苦涩。这事已经出离秽恶，出离残暴...... 　　 “人类的皮像破布一样挂在附近的树上。而那棵树上用鲜血画着兽人的标志。而且，还有不少的兽人抓捕了洛丹伦的村民，用他们的尸体来献祭恶魔，并说这只是微不足道的祭品——”利亚姆握紧了拳头，“他们还想杀更多的人！” 　　 “他们又变成这样可真是让人泄气呢。”吉安娜扶着额头，叹息道：“难道他们就不能改变吗？” 　　 喂，这可不行！我的圣母·海的大孝女，你可要振作起来啊！ 　　 “王子殿下，这种说法可能有失偏颇。”第四位旁听者的身份是阳光开朗阴谋家，他也要为萨尔说点公道话了。 　　 这些话费利克斯他自己信不信不重要，只要能让吉安娜相信就够了。 　　 迪菲亚副会长可不希望大海的女儿理性分析自身的利益，然后从阶级立场出发，叫嚣“帮助暴风王国的贵族们彻底平定匪患”。 　　 相反，一个认为范克里夫先生是正义侠士的傻白甜吉安娜更符合兄弟会的利益。只要戴琳再听信点“伯瓦尔勾结黑龙”之类的遥言，库尔提拉斯将不会给予暴风城任何的支援。 　　 “人类当中也不乏穷凶极恶之徒。我记得两个多月前，洛丹伦中将布莱克摩尔曾经勾结辛迪加发动过一场叛乱。那些洛丹伦士兵为了阻止阿尔萨斯王子麾下军团的前进，绑架了不少的农夫。怎么，您认为泰瑞纳斯国王需要为他们的行为负责吗？” 　　 “辛迪加是联盟的叛徒，布莱克摩尔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利亚姆抿紧嘴唇说，“而泰瑞纳斯伯父则是一位仁慈而善良的领袖，叛匪的所作所为当然和他无关。” 　　 “是的。泰瑞纳斯陛下不可能控制每一个臣民的一举一动。更何况，洛丹伦的国王也管不到奥特兰克的贵族。” 　　 “法师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克罗雷插嘴进来。 　　 “我曾经到很多地方冒险过，因此对兽人和巨魔的社会结构也有所了解。” 　　 费利克斯说，“部落由很多个氏族组成，在奥格瑞姆死后，萨尔是部落的大酋长，正如泰瑞纳斯陛下是联盟的盟主。兽人还有更多的氏族，例如黑石部落，他们根本就不服从部落的管辖，正如辛迪加和布莱克摩尔是联盟的叛徒。我想，克罗雷勋爵所描述的那些场景，或许都是黑石氏族所为。实际上，根据肯瑞托的研究，只要兽人能得到和人类一致的教育，他们也会明白什么是仁慈，什么是荣耀，什么是诚信。” 　　 高明的阴谋家不打诳语，他说的可全都是实话！ 　　 说罢，费利克斯瞥了吉安娜一眼，注意到公主殿下感激的眼神。 　　 “弗里德里希老师说的一点不错，”公主又鼓起了勇气，“那只是个别部族的行为而已，我们只需要将他们交给其他的开明兽人统治就行了。假以时日，他们不会再有这样残暴的行径的！” 　　 克罗雷和利亚姆显然并没有被费利克斯的说辞打动。他们只是对视了一眼，在心里感叹“达拉然的法师怎么都这么喜欢讨论假大空的哲学”，然后便不再争论。 　　 费利克斯再次瞥视吉安娜，发现她的眼睛中有光。 　　 这就对了，亲爱的公主殿下。在暴风城完蛋以前，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一个圣母吧，别想太多。 　　 ...... 　　 “有意思。”冰封王座上，老兽人的灵魂微微叹息着，“尽管我的族人已经和人类有着深仇大恨，但这个狡猾的贱民盗贼依然试图教库尔提拉斯公主同情兽人。” 　　 “主人，或许这个盗贼只是希望库尔提拉斯不会派兵去攻击他的同伙。”一只奇怪的生物用低沉嗓音说，声音在体内回响振荡，夹杂着一种古怪的嗡嗡声，令人不寒而栗。 　　 “阿努巴拉克，你很有进步。”耐奥祖在精神之海中回应道，“发现那个人类术士的踪迹了没有？” 　　 “禀告主人，他已经抵达了嚎风峡湾。我需要去迎接他吗？” 　　 “没有这个必要，阿努巴拉克，你老老实实地呆在冰冠冰川的边缘就行了。只有强大的施法者，才有资格成为我的代言人。如果他连安全穿越龙骨荒野都做不到，就说明我们应该等待下一个更有价值的奴仆。” 　　 “能为您效忠是我的荣幸，主人。”阿努巴拉克回应道，接着便回去加紧布置纳克萨玛斯。他知道，只有从玛尔加尼斯和巴纳扎尔那里搞到更多和燃烧军团有关的东西，这样才能说服人类术士留下。 　　 在地穴领主离开以后，巫妖王再次陷入了沉思。 　　 既然狡诈的迪菲亚盗贼能够让库尔提拉斯公主继续怜悯兽人，那么他能不能想点办法，让这位王女对亡灵天灾也产生强烈而难以动摇的同情心呢？ 　　 假如，一个洛丹伦的农民因生活所迫，为了不消耗口粮，为了可以007工作，为子女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他自愿变成了亡灵，这应该无可指责、值得吉安娜怜悯吧？ 　　 毕竟，Undead lives matter！（亡灵的命也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