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怪草 “妹妹好兴致!”大冬天的还悠悠然晃着柄折扇的除了苏秉正还有哪个。十余年如一日的白衣纤尘不染,几乎要与满院的雪景融为一体,却又格外引人注目。 染青头都没抬,继续自己的画作。熟知她秉性的苏秉正也识趣得很,安静的立在一旁任她挥笔泼墨。看着纸上渐渐显出形迹的枯木残雪不自觉入了迷,其中意境饶是他这个冠绝京城的才子也不得不赞一声妙极。院中一时静的只有风拂过枝上残雪掉落的簌簌声,与笔尖划过纸面的唰唰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染青终于提笔收墨,取了一枚精巧的玉石镇纸将堪堪完成的画作镇上,这才转头看向苏秉正。“三哥有何事寻我?” 苏秉正仍注视着那幅画作,颇有些意犹未尽之感。闻言,却是故作倜傥地一笑。“莫非无事便不能来寻妹妹了么?” 染青不言,只拿一双幽若寒潭的眸子瞅着他。 苏秉正到底败下阵来,收起了那副嬉笑模样。“心间烦躁的很,便想来妹妹这里坐坐。”说着又瞅了瞅那画,随即望向院中景象,“这时节,就属你这院子最是开阔。” 染青不置可否,只示意苁蓉收拾桌案,并取来茶具。 “妹妹,这幅画可否送与三哥?”见苁蓉正要收走那幅雪景图,苏秉正突然说道。 “画功不及三哥多矣。”染青这话倒不是自谦,琴棋书画射御骑她虽都有涉猎但却从未将心思放于其上,只作日常消遣罢了,自然比不上于书画上有天纵之资且又专精此道的苏秉正。 “只这开阔磅礴之势,三哥却不如妹妹多矣。”苏秉正感慨道。书画映人心,自己怕是难有这般心境的。 “难得三哥入眼,”染青知他真心欢喜,也不再推脱,“待装裱了便送去苍正院。” 苁蓉素来妥帖,不一会儿便将茶具送来,还带来了几样精致的茶点。苏秉正要到了中意的画作,较之来时开怀了不少,此时竟接过茶具亲自煮起茶来。兄妹俩相对落座,一个煮茶,一个品茗,默契的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此刻的清宁。院中重归静谧,直到夕阳昏黄,苏秉正才起身告辞。 “三哥,爹爹他有意年后致仕。”很是突兀的,染青在其转身之际说道。 苏秉正正要离开的身影一顿,倏然望住染青,满是不可置信。“这是为何?” 染青点头,这也是她最近才琢磨出来的。“虽是猜测,但多半属实。” “父亲正当壮年,为何致仕?莫非……”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苏秉正的脸色顿时差了许多。“莫非是因为我?” 那人不仅是女子,更是方家之女,与之交往过密并不妥当。这一点他心里清楚得很。但他总是忍不住想要见她,想要见她与自己对论时神采飞扬的模样,想要见她题字作画时从容自若的姿态。他想,他是欢喜这个姑娘的。而他也能感觉到,那姑娘对他也并非无情。只可惜,这个姑娘是方家的姑娘。即便再欢喜,也不该有结果的。 不是不能,是不该。他知道,若他执意要娶,父母也不会阻拦,甚至还会帮忙想法子让方老儿松口。只是那样未免太过自私。且不论私怨,苏家与方家同因从龙之功而崛起,圣眷隆厚,手握重权。若是联姻,恐怕再是心宽的皇帝也会忌惮几分。他虽不近朝堂,但这些利害关系还是知道的。所以他只能假装自己不知方婕身份与其相约,也算是自欺欺人了。自己的作为父亲肯定清楚得很,未免皇帝猜忌而辞官也的确是父亲会做的决定…… “三哥莫要多想,”染青摇头,“爹爹许是倦了这朝堂。”更失望于那帝王。 “我去问父亲!”苏秉正到底不能安心,说着便要去寻苏长风。 “爹爹还未归府,三哥是要去宫中问么?”染青阻住了他,“且爹爹还未明说,或许是我想岔了也不定。若是爹爹真有此意,估计过几日就会告知我们了,你到时再问也不迟。” 踌躇片刻,苏秉正还是听了染青的话,回自己院子了。 翌日一早,染青如往常般起身洗漱后便要去晨练。命侍女们在外等候,只身进了专门收拾出的练功房。却见兵器架前的案上多了几枝犹带残雪的红梅,以及置于其下的一封书信。不用看也知是谁的手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是在回到京城后的第二日。同样的一封书信,几枝红梅。 那人当她是那些天真烂漫的娇小姐般哄弄么?嘴角下拉了些许。“又没追上?” 空荡荡的房中顿时现出两道黑色身影,躬身垂首齐声道,“是属下无能。” “呵,我苏府何时成了人家的后花园?”染青冷哼。 “请小姐责罚。”那二人请罪道。 自己手下有多大能力染青还是清楚的,正是因为清楚才不得不惊讶于那人进步之迅猛。更何况,这府里可不止她有布置。“你们今日便回去,让平衍他们四个过来。” “是。”这是因能力不足而被撤换了。二人不禁沮丧,又暗自下定决心,此番回去必要加倍训练。 “顺带将这些花处理了。”莫名多出的东西解释起来到底麻烦。染青又将目光移向那封书信,拧了拧眉,到底还是收到了袖中。 这之后,染青按照既定的步调晨练,更衣,到主院请安,用膳。唯一不同的是,出主院时身旁多了秦思荞和嬴宜芬。王氏与秦思荞得知两人之约时,心头都隐有不安。这两日嬴宜芬的态度她们可都看的分明,突然主动相约未免太过蹊跷。两人于是便也说要跟着见识见识那怪草,只可惜突来几件急事,王氏考虑到自己在场难免让几个晚辈放不开,便让秦思荞跟着,自己则留下理事。 染青与嬴宜芬都不是会活络气氛的主,一路上多亏了秦思荞调和才不显得那么尴尬。三人进了武桦院,入了花厅,侍女们刚端上茶点就听人通报说那怪草已经取来。虽然只是个借口,但怪草却是恰有其事。据说那发现怪草的家仆询问了好几个花匠都未找出其来历,便以为是件奇物,这才巴巴的献了上来讨赏。嬴宜芬微微点头,不一会儿就有两个婆子抬了个大花盆进来。三人的视线顿时被吸引过去。只见那草长着与兰极为相似的细长叶片,但却绝不会让人以为那是兰草。只因其色乌黑,且黑中还隐约泛着幽蓝的光泽,瑰丽中透着诡异。 “我倒从来不知这世上竟还有这样颜色的草。”秦思荞稍稍打量了一番那盆中之物,不禁奇道。正想与其余二人感慨一番,回首却见染青正一眼不眨的望着那怪草,神情莫测。 “妹妹可是识得?”一直关注着染青的嬴宜芬自然不会看漏染青的异常,出声问到。 “不知这草是在何处寻到的?”染青又走近了几步,更为仔细的观察那株怪草。乌黑泛蓝的色泽,细长如兰的叶片,以及……拔下发间的玉簪轻轻拨开草边的泥土,果然发现了其鲜红的根须。一切特征都与她心中所想之物符合。只是,这未免也太过凑巧了! “回郡主的话,据刘三所说,这草是在一个山洞深处的温泉旁发现的。”其中一个婆子在嬴宜芬的示意下答道。 山洞,温泉……染青又问。“那山洞在何处?” “刘三家在冀州凉安一带,这草是他返乡办事时寻到的。具体在何处老奴也不甚清楚。”那婆子回道。 凉安确是在海边,看来的确是那东西。没想到上辈子无缘得见的一大奇草这辈子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如此轻易的见到了。而且,据张怀所报,嬴介安貌似也在找这东西。“若《毒经》上记载不错,此草名曰幽冥,乃剧毒之物。” “啊!”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皆变。那两个婆子更是惊呼着远离那花盆退了好几步。 “不必惊慌,幽冥草只要不服用入腹便无碍。”染青补充道。 “话虽如此,但毒物毕竟危险。亏得妹妹见多识广,将这草认了出来。”嬴宜芬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歉然的望向染青与秦思荞。“也是我鲁莽,贸然将大嫂与妹妹请了来。幸而此草只食用时有毒,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县主也是好意,何须自责?”秦思荞安慰道。 这时,一直跟在嬴宜芬身边的何嬷嬷怒道。“都怪那刘三,这样不知底细的东西也敢往县主跟前送!” “刘三的确有错,就扣他三个月工钱吧。”嬴宜芬说着又看了眼那幽冥草。“这盆草也一并交与他带出去处理了。若留在府中,只怕害了旁人性命。” 闻言,染青眉稍一挑。且不论幽冥草的出现到底是巧合还是别有居心,她都要定了。“二嫂,可否将这幽冥草交与我?” “这……”嬴宜芬很是为难的回道,“并非我小气,实际上若非这草有毒,我本来就打算要送给妹妹的。但如今既已知晓它有毒,我实在不敢再让其留在妹妹左右。如果夫君知道我将这般危险的物什交给妹妹,定会怪罪于我的。” 秦思荞也是犹豫,不知该不该帮忙说项。毕竟是毒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待她细想,染青却是坚持道,“二嫂也知我喜好这些奇花异草,对于幽冥草也有一定认识,定不会伤到自己的。”见她还是不松口,染青又道。“二嫂有所不知,郡主府中有一处专门的毒草园子,其中一些毒物还是哥哥们为我寻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倒了三个月夜班,都不敢照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