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幻姬有私心,想将这些瞒住,也定然瞒不住。就算她不主动去向万劫禀报,万劫也必然会招她去问。 如果他是幻姬,够聪明的话,既然瞒不住,还不如索性自己主动些,去禀报,既可以不引得万劫起了疑心,而且,还能主动表一回忠心,赢得些信任。 而幻姬,在顾轻涯看来,可是个足够聪明的。 “看来……这个画中世界对于幻姬来说,可谓是坚不可摧的。”对于顾轻涯的推断,闻歌没有半点儿怀疑。这个时候,闻歌才悲哀地发现,自己以为已经粉碎了的信任居然也是坚不可摧的。经过了这么多事,她居然还是相信他,义无反顾。 不过,她本就不是矫情的人,既然心之所向,她便也懒得多想,作无谓的纠结与徘徊了。 信便信吧!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不与他的父亲作两难抉择的时候,他倒也是值得她信的。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顾轻涯无奈地扯了扯唇角,问道。 闻歌却似没有回答他的意思,然后,笑笑站起身来,晃了晃腕上的千丝锁道,“先把这个解开再说吧!” 顾轻涯挑眉看了她片刻,倒也配合,将自己腕上的千丝锁“喀啦”一声解开了,然后,也如法炮制将闻歌的手腕也从千丝锁的牵缚中解了出来。 闻歌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露出舒心的笑,问道,“这千丝锁最远可以牵到几里之外?” “按理,二三十里应不是问题,我并未试过。但这画中世界不比寻常,千丝锁既是法器,难免会有所影响,是以,我才不敢走远。不过,我估摸着也应该有好几里地了。回来的时候,我大抵算过,差不多用了半个时辰。” 因为在这画中世界中,灵力被禁制,顾轻涯所谓的“回来”,自然便是寻常地走路了,顶多可以用些只靠内力的轻功身法。 只是,他算得脚程快的了,都还走了半个时辰的话,只怕,还真离开有好几里地了。 闻歌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道,“这么说,我可以试着再走远点儿。” 顾轻涯蓦然不安,“你什么意思?”顾轻涯下意识地想朝她靠近,可是,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如同他方才所言,这画中世界的时空很是奇怪,许是方才幻姬离开,为防他们有所动作,所以特意布下的后手。因为幻姬在时,还不是如此,一切,都是在她走后之后,才变成这般的。那空间,一步,便是一动,方才,他们几步变换间,身处的空间,已是变了几下。只是,方才,他们之间尚有千丝锁牵引,他一时倒还不怕会迷失彼此,故而还算不得紧张。 可是这会儿,他们腕间的千丝锁已是解开,一个不慎,便不是那么容易能找回彼此的了。 是以,自从解开了千丝锁,两人虽有所动作,但脚下的步履,都未曾移动分毫。 然而,就是他犹豫的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闻歌倏而冲他一笑,他直觉不妙时,她蓦然便是一动,步子往身后一挪。 顾轻涯再顾不得其他,连忙举步想要追上闻歌,手同时伸出,想要拉回她。 谁知,伸出的手抓了一个空不说,身处的那青山绿林更是眨眼间便变成了流沙荒漠。而眼前,更是再无闻歌的身影了。 顾轻涯一瞬间,脸色沉凝,就是一双黑眸沉敛下来,亦是寒气森森,他眼中有怒,却是蓦地狠狠一闭眼,生生忍住了。 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就定定站在原处,再不敢动上分毫。 哪怕天上烈日高悬,哪怕飞沙走石,扑打在脸上,微微的疼,哪怕,脚下的沙丘随着风,在缓缓地流淌,他仍是没有动。 只是,不知怎的,便想起了他成为顾轻涯之后,与闻歌初遇,为了取得她的信任,随她一同去往北羌皇陵找寻凤衔珠的场景。 那时,也是这般的黄沙漫漫,荒野戈壁…… 顾轻涯的神色便是因着那些回忆一点点柔和了下来。只是,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他的脸色却又是沉下,眸中的怒气一点浓过一点,周身都流露出让人望而生畏的森森寒气,亦是一时甚过一时。 他在心里默默地数过,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再等上一刻钟,也就只有一刻钟,她再不能回来,那他便不等了。不管他有没有读懂她离去前那记笑容的意思,他都不等了,他会去找她,一定去找她。 顾轻涯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便闭了眼,默默数着时间。 就在顾轻涯在心底里给自己设的最后期限就要到了,他甚至已经骤然睁开眼,下一瞬,就要身随心动,迈开步子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顾五!”一声呼唤,紧接着,一个人影窜到了他的面前。 唤他顾五的,自然除了闻歌,不作他人想。 她此时正在他面前夸张地弯着腰,“呼……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偏偏,一张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无比。 “我跟你说,顾五……”闻歌抬起头来,这才看清他的脸色,登时一愣,继而惊道,“你怎么了?怎么晒成这样了?”说的却是他的嘴唇都已经干裂的模样。 抬头看了看,见一轮烈日高悬,闻歌方才只顾着见到顾五高兴了,这会儿才注意到他们这会儿居然身处于一片沙漠之中,再看顾轻涯的模样,登时忍不住有些心疼,忙道,“你笨啊!这么烈的日头,你就这么站着?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躲么?” 话落,这才想起他们身处的地方与众不同,哪里需要寻什么地方躲啊? “不对,你好歹挪个步子也就是了,做什么非得在这大毒日头底下晒着啊?看看,这才一会儿的工夫,人都晒脱形了。” 再一想,顾五有什么理由这样一直站在大毒日头底下啊?她嘴里骂着他笨,但闻歌心里却知道,顾五是这世间少有的聪明人,哪里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心下一“咯噔”,她登时心中一动,“你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顾轻涯没有回答。 事实上,他一直一言不发,一直都是闻歌在噼里啪啦的絮叨,从刚刚到现在,他甚至连半个字也未曾吭过。 只是,一直用一种深沉到难言的目光,静静地,专注地,瞬也不瞬地紧盯着闻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