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 两匹劣马,两匹汗血马。 “陆兄。” 田逸伦瞟了一眼祁京身后的马匹,缓缓开口道:“不是吾等欺负你,你让我们叫这么多人作甚,来看你丢脸吗?” 祁京接过赵石宝手中的缰绳,将马牵到了官道上。 一眼看去,周围人声鼎沸,看来这两个姓田的世家子没少吆喝叫人。 “是,还请两位田兄不要后悔。” “嘿,你怎么说的,有这么多人在这,我们岂会后悔。” 田逸生道:“只是不知陆兄昨日所说的赌注还当不当真?” “自然。”祁京道:“我除却输给你们两匹快马,还会到府中任职。” “好!”两个世家子对视一笑,道:“果然没负吾等费工夫将大半个城的人叫过来。” 他们才不在乎什么赛马,也不在乎赔给他们的快马,因此看到祁京身后的劣马也懒得过问。 “你们囔囔啥呢?” 赵石宝光着身走过来道:“还差几刻钟就到午时了,不去将马儿喂饱疏散道路,等会我还怎么跑翻你们这俩金瓜皮?” “我等在与陆兄说话,关你何事?” “我?!等会儿老子要让你们吃灰尘,过来问问手下败将不行吗?” “呵。”两人显然没有在意,道:“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那就陪他一起入你们的房呗。” 两个世家子看了一眼这彪形大汉,恍若未闻。 又问了一遍赌注之事,才走过去挥开人流。 而祁京也趁着此时扫视着人群,大多都是流民,衣不蔽体的歪着或是立着,眼光直盯不远处的粥铺。 偶有几个女眷盯着他看,也是昨日田逸伦散出消息,说找到了一个绝色男子...... 此事近乎已闹的全城皆知,连邱志仁都带着人来了。 “喂,陆瑞庆,你搞这么大阵仗,难不成真想去伺候那俩姓田的?” 祁京还在看着人群,道:“你觉得呢?” “那是真的?”赵石宝道:“娘的,锦衣卫里要是出了你这么个卖屁股的人才,我真会做掉你啊......” ~~ 午时差一刻。 四人已骑上马,到了在官道起点上。 周围堵着的人也已被田逸伦疏散,留在一旁边喝着粥边看着这绝色男子自投罗网。 这两世家子为了得到“陆兄”,是下了一些本钱,在城外设起了粥铺,以施粥的名义将流民拉了过来。 邱志仁接到上官的命令,也带着人过来维护治安,顺便盯着两人。 他坐在山头上,一直看着祁京,弄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而山下的祁京依旧在盯着人群,似乎并没有将心思放在赛马上。 “哎,我们好像跑不过他们。” 赵石宝看着旁边高大的汗血马,擦了一把汗,道:“你到底想干啥?” “等会儿你先去,我留在最后一骑。” 祁京回过头道:“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剩下的不用担心。” “好吧......” 此时,田逸伦的仆役已走到了道路中间。 “静声!” “此次赛马,规则如下,双方先出一骑,到二里外驿站掉头,再到此处与另一骑击掌出发,最后一骑先到者为胜。” “两位田公子这是在做善事,你等贱民别光着喝粥!呼声呢?!” 那仆役又在中间站了一会儿,笑着看向了两边的马匹,似乎已经确定了结果。 看着天色,他举起了手。 “时辰到!” 话音未落,赵石宝就已挥鞭冲了出去。 “哎!你耍诈!” “无妨。”田逸生挥手笑道:“让他先跑一里,陆兄也算输的不冤枉。” 果然,等赵石宝跑到了中间,他才挥着汗血马而上。 “驾!” 高出祁京半头的汗血宝马绝尘而去,溅起一阵风尘。 ~~ 邱志仁此时已站起身,看了看不一会儿就被追上的赵石宝。 他想了很多,还是没有明白陆瑞庆做这件事的目的,于是将重心放在了赛马上。 他知道赵石宝骑术虽好,可依然跑不过身后的名马,陆瑞庆亦然。 官道平整,只吃马力,只要被甩开了,就很难再追上。 而他们身下租来的劣马,也完全不可能玩什么田忌赛马,这是硬伤。 他眯起眼,难不成这小子真想投靠田家? 可也不用这么大张旗鼓... 想着,他不由又将目光投去陆瑞庆身上,见在他还在平静的扫视众人。 此刻,他注意到了陆瑞庆的眼神,他们做这一行的目光一向很好...… 他只觉这小子天生就像一只苍鹰,眼神永远古井无波的寻找着猎物...... “猎物?” 邱志仁猛然抬起头,想到了那枚令牌..... “全部盯住陆瑞庆的行踪!” “他让田家子侄聚拢这么多人,是在找城中的暗子!” ~~ “啪!” 田逸生和田逸伦击掌了。 田逸伦驾马而出,而赵石宝还在半途中策马狂奔。 此时,回来的田逸生调转马头,与祁京说起了话。 “陆兄,我很期待与你共事的日子了。” “你们的马很宝贵吧?” “什么?”田逸生笑道:“自然,这马还是你们邱大人从关外弄来的。” “那一定费了不少功夫,我刚才看到你在喂鸡蛋给它们。” “哈哈哈哈,自然,整个信阳城就两匹呢,连叔父都在开口过问我们。” “嗯,我的信物你带来了吗?” “这是凭证,当然在身上。” “可你们的信物被我当掉了。” “无妨,一块玉佩而已,哪能跟陆兄比。” 田逸生又道:“来到府中,你不会吃亏的。” 祁京恍若未闻。 直到赵石宝策马过来,与他击掌后,鞭马而出。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山头上。 “军头,已经全部布满人手了。” “彻底盯死他,他一定会用令牌告诉暗子他们已经入城了。” 卢春道:“可是那令牌已经被当作信物给了田逸生......” 邱志仁颔首,道:“他会赢回来。” “这...” 卢春心想怎么可能? 那赵石宝都已被甩开半程了,就是现在将陆瑞庆的马换成赤兔也不一定追的上...... 他也将目光顺着移下去,见果然如此。 陆瑞庆已经才跑出三分之一,而田逸伦已经在冲刺回来的路上了。 不出意外,再过一会儿,这小子就要去府里当兔爷了。 只是下一刻,他的眼神猛然变化。 山下的陆瑞庆突然调转了马头,与田逸伦跑在了同一官道上...... 卢春眯着眼,这小子要做什么? ~~ 田逸伦此时显然也注意到了前面的陆瑞庆,瞬间想明白了此举。 他要逼停自己... “呵呵,兔子,你有这个胆量吗?” “驾!” 他迎马而上。 祁京自然没有听到他这句细小的嘀咕。 不然只会说,上一个叫他兔子的人已经被他打爆了头。 他伏在马头上,挥舞着马鞭,看着愈来愈近的汗血马,没有一点要减速的意思。 官道上的众人鸦雀无声,只盯着中间的路上,双方已然快撞上。 “咚咚咚......” 马蹄声临近,双方马头近在咫尺。 这一瞬,田逸伦脑中划过很多事。 对方骑术一般,连马镫都未踩稳,不可能赢过自己. 对方马匹瘦小,不堪一击...这种马在自己府中只配去拉粪水! 对方怎么敢对撞?他会跌下马,被自己踩死! 对方...... 思想偶然止住,田逸伦抬头对上了对方的眼神。 下一刻,汗血宝马的马头高高扬了起来。 “吁!” “嘭!” 田逸伦倒进了一旁的草丛中。 祁京策马而过,没有看他一眼。 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能跑的赢对方,毕竟他的目的并不是赛马。 他在看到这两匹汗血马吃的鸡蛋时,就知道只有赌,赌对方会惜马。 等田逸伦在再次起身时,祁京已掉头超过了他。 那匹劣马被祁京鞭着飞速奔跑,溅起一阵灰尘...... 田逸伦吃痛伏在马头上,知道依靠马匹的优势还有机会。 可等再次抬头冲过终点,只见原本自己的囊中之物已经等在了那里。 并且高高举起了手中的令牌。 他赢了。 ~~ 祁京与赵石宝骑着汗血马进了城中。 “嘿嘿,你居然赢了。” “嗯,先带你去城里逛逛。” 赵石宝唠叨个没完,也不知道祁京为何会与人赛马,又为何能赢,只觉得这次赢了面子颇大,连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哎,陆瑞庆,我不想一刀做掉你了...” “你看见那个田逸伦的眼神没?真他娘解气,跟个闺中的小婆娘一样,那会儿他俩倒像个兔爷了,哈哈哈哈哈......” “嗯,你也出了不少力。” 祁京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带着他走到了城中人最多的长乐里巷子。 期间还有几个轿子中的富家小姐邀他们约会,但都被祁京一一回绝。 赵石宝爱惜的抚摸着鬃毛,道:“我们等会先去吃一顿,然后再骑着马去城里游一遍怎么样...哎,你咋不走了?” “田家的那两个已结怨我们,这两匹马不能久留,找个机会还回去。” 祁京在后解释道:“我们赛马这么大动静,邱志仁也应该盯住我们了,这两匹马尤其显眼,想不被发现都难。” “那你还骑着来干嘛?” 祁京不答,道:“我们的钱已经用完了,去那里吃饭?” “这...”赵石宝皱眉想了许久,问道:“要不,你再去赛马赌钱?” 祁京也不答,只是往身后看了过去。 “...哎呀,我就应该帮你留住那几个丫鬟,还能去她们小姐那吃一顿......” 策马往前走了几步,祁京收回目光,示意赵石宝靠过来。 “咋了?” 祁京偏过头低声道:“这次赛马,其实是韩文广交代我的任务,目的就是为了聚集人,用令牌找到暗子...你看见身后那个人了吗?” “哪呢?” “别回头,我说给你听,那人带着斗笠,身上穿着蓑衣,扮作樵夫......” 祁京道:“我绕了一路,发现他都在跟着我们,一定是邱志仁的眼线。” 赵石宝一瞪眼,低声道:“那还得了,早知道就不骑马了......” “就是要骑着显眼的马才能把他们找出来。” “那?” 祁京点头,道:“你过去,把他做掉。” “看我的!” 嘱咐完赵石宝后,祁京又策马往前走了几步,扫视着街上的众人。 喷火杂耍的,喝粥的流民,吆喝的小摊...仅一眼划过。 突然,后边传来吼声。 “你干嘛?!” “救命啊!” “狗日的眼线,别跑!老子一刀做掉你啊!” 听到声响的祁京飞速下马,往回看去,见赵石宝挥着匕首追着那樵夫,打的他连连大叫,而赵石宝也像疯了一般,一边追一边口中喊道“你越喊我越兴奋....” 近处,有几个官差飞快往这赶了过来,直径去追赵石宝。 混乱悄然而起,祁京握着手中的令牌,拐进了长乐巷中。 ~~ “杀人啦!杀人啦!” “又是你?!赵石宝!” “按住他!” 人群一时间被赵石宝搅的更乱。 “干啥?!” 被七八个官差摁住的赵石宝大吼一声:“他是细作啊!你们他娘冤枉好人,老子是锦衣......” “什么锦衣?” 话说道一半,赵石宝才想起来这是敌境,声音小了起来。 “老子是锦衣...卖屁股的...行了吧?”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声音不由又大了起来,喊道:“陆瑞庆,你叫哥哥快救我啊!我一片赤胆忠心......” “别叫了!加上上次的,你这牢蹲定了!” ...... 人群中,谢中放下手中粥,皱眉看着这一幕,对后挥了挥手。 卢春从摊子上起身,放下刚刚还与摊主聊的火热的木刻,径直走了回去,准备将这件事汇报给军头......